养心殿内，檀香依旧。
皇帝萧璟听着暗卫低声汇报着晨间坤宁宫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以及丽妃回宫后大发雷霆、孙嫔暗恨于心、柔妃闭门不出的后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对于后宫这些女人整日的争风吃醋和勾心斗角，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
在他眼中，这些女人连同整个后宫，都不过是他平衡前朝，维系统治的工具罢了。
而他那个不能见光的弟弟萧玦，最大的作用之一，便是替他“临幸”这些妃嫔，在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各方势力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避免任何一方因“圣宠”过盛而滋生不该有的野心。
原本，按照“雨露均沾”和打压镇国公府的原则，他今日该让萧玦去孙嫔那里。
孙嫔父亲近来风头正劲，给些恩宠也能安抚吏部尚书一派。
但……萧璟指尖敲着桌面，沉吟片刻。
孙嫔今日晨间那般嚣张，若立刻给予“恩宠”，只怕会助长其气焰，让她和她背后的家族更加不知收敛。
得晾一晾，让她知道，恩宠源于帝王，随时可以收回。
那么，该翻谁的牌子？
他的目光在妃嫔名册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名字上——贵妃，林静婉。
丞相林文正之女。
林丞相是他的股肱之臣，老成持重，在朝中威望极高，却从不结党营私，是真正忠于皇权，稳定朝局的中流砥柱。
林静婉入宫后，也如其父一般，端庄沉稳，不争不抢，几乎像个隐形人。
就是她了。
萧璟提起朱笔，在贵妃的绿头牌上画了一个圈。
“传旨，今晚朕去贵妃宫中。”
内侍领命而去。
在萧玦奉命前来，准备换上龙袍前往贵妃宫中之前，萧璟特意屏退左右，对他沉声嘱咐了一句：
“贵妃……与旁人不同。她父亲是林相。”
“若有可能……有孕，最好是让她先有。”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丞相之女若率先诞下皇嗣，既能进一步巩固与丞相一系的关系，彰显他对忠臣的倚重和回报，其皇子外家势力清贵且可控，不会像镇国公府或即将做大的吏部尚书那样带来威胁，又能给后宫乃至前朝释放一个信号——帝心所在，并非那些上蹿下跳之辈。
这是一步稳棋。
萧玦垂眸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又是任务，又是算计。
他麻木地应道：“臣弟明白。”
是夜。
萧玦再次穿上那身令他感到束缚和屈辱的明黄龙袍，迈步来到了贵妃林静婉的宫苑。
与柔妃宫中的清冷，丽妃宫中的艳俗不同，贵妃宫中布置得清雅别致，处处透着书卷气，熏香也是淡雅的兰芷之香。
贵妃林静婉迎驾的态度也是恭敬得体，却不卑不亢。
她容貌清丽，气质如兰，言行举止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情惹厌，也不显得冷漠疏离。
她似乎对皇帝的“临幸”并无太多期待或惊喜，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日常功课。
萧玦按照惯例，本想依旧去窗边软榻枯坐一夜。
然而，贵妃却温声开口：“陛下连日操劳，臣妾备了些安神茶，陛下可要用一些？”她指了指临窗棋案上摆着的棋盘，“若陛下无睡意，臣妾可否邀陛下手谈一局？”
她的邀请自然而不刻意，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淡然。
萧玦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拒绝。
他看向那棋盘，黑白玉子晶莹剔透。
或许是这宫苑的气氛太过平静，或许是贵妃的态度让他难得地感到一丝放松，他竟真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地对弈。
烛火噼啪，茶香袅袅。
没有言语，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萧玦发现，这位贵妃的棋风一如她的人，沉稳大气，布局深远，不争一子一地之得失，却自有章法。
在这难得的近乎宁静的氛围中，他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松懈了些许。
而他对面的林静婉，落子从容，眼神平静无波，无人知道她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她真的如表面这般与世无争吗？还是将所有的野心和欲望，都深深地藏在了这看似平和的面具之下？
这一夜，贵妃宫中未曾传来任何引人遐想的动静，只有一局下到天明的棋。
【系统：目标人物（萧玦）处于贵妃宫中，心境略有平和。对贵妃观感：暂无恶感。】
***
听完心腹宫女的汇报，秦可可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对弈一夜？
啧，这位林贵妃，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不争不抢，不急不躁，以静制动，反而能让萧玦那家伙放下戒备，甚至获得一丝平静？
难怪能稳坐贵妃之位，这份心性和手腕，比丽妃、孙嫔之流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她意识到，贵妃林静婉那边，就像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温润玉石，看似无害，实则坚如磐石，无懈可击。
自己上次在柔妃宫里那种简单粗暴直接李代桃僵的法子，用在林贵妃这里是行不通的，甚至可能引起反效果。
硬的不行，那就来点软的？
直接扑倒不行，那就先……撩一下？
总得让他看到点不一样的，总不能让他觉得后宫女人除了争风吃醋，就是像贵妃那样下棋品茶吧？
正琢磨着用什么方式再次“偶遇”，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萧玦）将于一刻钟后途径御花园竹林小径返回住处。】
秦可可眼睛一亮！
又是竹林？真是个好地方！
不就是才艺吗？姐姐我也有！
她立刻起身，吩咐宫女：“去，把本宫那架‘焦尾’古琴搬来，就去竹林那边的亭子里。”
“娘娘您这是……”宫女有些不解。
“突然来了兴致，想去弹弹琴，陶冶下情操。”秦可可说得冠冕堂皇。
很快，宫人们便将古琴安置在了竹林旁那座小巧精致的亭子里。
秦可可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素雅却不失风流的广袖流仙裙，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略施粉黛，力求营造一种飘逸出尘的才女氛围。
她坐在琴前，屏退左右，只留两个心腹在远处候着。
深吸一口气，她将手指搭上琴弦。
说实话，她的琴艺原主只能算一般，但架不住她现在有高达85的智商和65的情商加持，理解力和表现力远超常人，再加上25点的魅力值无形中影响气场……
她选了一曲意境清幽还略带怅惘的《高山流水》，技巧未必多么精湛绝伦，但重在投入感情，营造氛围。
琴声淙淙，如清泉石上流，伴随着竹叶沙沙作响，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一边弹奏，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小径的尽头。
果然，没过多久，那道熟悉的穿着便于行动的玄色常服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了小径另一端。
萧玦显然也听到了琴声，脚步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亭中抚琴的身影。
又是她！
萧玦的眉头几乎瞬间就皱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转身绕路。那晚的“撕衣”事件还历历在目，这女人太过危险，他一点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
然而，今日的秦可可，却与那晚那般大胆狂放的模样截然不同。
只见她微垂着眼睫，神情专注而沉静，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侧脸在竹影和光晕下显得柔和而优美，甚至带着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琴声不算顶尖，却意外地贴合此情此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萧玦准备离开的脚步，鬼使神差地顿住了。
他站在竹影里，目光复杂地看着亭中那个仿佛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女人。
她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嚣张跋扈的是她，娇柔作态的是她，大胆妄为的是她，如今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也是她？
哪一面才是真的？还是……全都是伪装？
就在他心神微荡，暗自思忖之际——
秦可可仿佛才察觉到他的存在，琴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慌乱，连忙起身，微微屈膝：
“不知……大人在此，惊扰了。”
她这次没有叫他“陛下”，而是用了模糊的“大人”称谓，眼神也不再是那晚的挑衅，反而带着点疏离和……不易察觉的躲闪？
仿佛还在为那晚的冒犯而后怕或尴尬。
这种细微的变化，再次出乎了萧玦的预料。
他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竹林间只剩下风声。
秦可可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身，轻声道：“若是扰了大人的清静，我这就离开。”连对她自己的称谓，都无形之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说着，她便作势要去抱琴。
【系统：目标人物（萧玦）产生好奇与探究情绪。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2/100。】
有门！ 秦可可心中暗喜。
果然，反差感才是必杀技！
萧玦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的冰冷：“你的琴声……似乎心有郁结？”
秦可可脚步一顿，背对着他，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平静：
“劳大人动问。不过是……深宫寂寥，无人可诉，唯有寄托于丝竹罢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语气里那抹挥之不去的落寞，却莫名地触动了一下萧玦内心某根同样孤寂的弦。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深宫中最寂寞的“影子”？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只有竹叶仍在沙沙作响。
一种微妙而诡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