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窗映着杨兵玉苍白而紧绷的侧脸。
窗内,那曾经鲜活温暖的躯体,此刻全然浸没在泛着诡异幽蓝的维生液体中。
赤裸的肌肤上遍布管线接口,微弱的生命体征全赖那些闪烁着指示灯的冰冷仪器维系。
赵婉芝的脸庞毫无血色双目紧闭,彷佛一尊被遗弃在深海的残破雕塑。
剧痛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杨兵玉的心脏,渗入骨髓的冰冷麻木又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外无数伤口,但远不及此刻灵魂深处被撕扯的万分之一。
办公室深夜不灭的灯光下两人探讨方案的身影,跨部门会议上交换的无奈眼神,赵婉芝在自己那个小家厨房里,为丈夫阿明递上一盘菜时脸上那种安稳幸福的光晕,甚至…任务结束后卸下所有防备,在狭小浴室氤氲水汽中,彼此用毛巾擦拭后背时,那年轻肌肤光滑紧致的温热触感…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奔涌翻腾,每一帧都与眼前这凄惨冰冷的现实构成最残酷的对照,将她的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杨兵玉身体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轮椅两侧冰冷的金属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牙关紧咬才勉强抑制住了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黑暗和恶心感。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绝望如同深渊却在最黑暗的底部点燃了一种毁灭性的决绝。
她操控着轮椅缓慢而费力地转过一个角度,让自己正对着王方慧,目光如同两把刚刚淬火的冰刃,直直刺向身旁的王方慧。
“王方慧。”杨兵玉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金属,“启动‘超能基因改造程序’。”语气平静不带波澜却有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力量。
“用在我身上的那个。”她补充道,斩断了所有可能的疑问,“现在,给她用。”
王方慧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惊骇取代了之前的忧虑和专业。
“不行。绝对不行。”她几乎是本能地提高了声音,变得尖锐,“杨兵玉,你清醒一点!你疯了吗?‘那个’程序根本还处于高度不稳定的实验阶段!基础模型都没完全跑通,成功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副作用至今是个黑箱!连当初你…你那样的体质都是九死一生,付出了多大代价你忘了?婉芝她现在…”
就在王方慧急切地罗列着这个提议包含的致命风险时,杨兵玉的目光艰难却又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无法控制地再次落在观察窗后赵婉芝那残破不堪的躯体上。
视线扫过那些青紫交错的伤痕,一种混杂着极致痛苦彻骨冰寒的愤怒,以及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生理性恶心,瞬间攫住了她周身每一根神经。
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颤抖和令人牙酸的寒意,强硬地截断了王方慧的话语:“还有…王方慧…”她的嘴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每个字都像是从万年冰层下费力地挖掘出来,“在…在启动程序之前…或者如果可以…同时进行…”她停顿下来,每一次停顿都像是在累积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我要求…抹掉她…抹掉她被找到前…24小说的全部记忆。”
如果说第一个提议是惊雷,这附加的要求简直就是直接在王方慧脑中引爆了一颗小型核弹。
她骇然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杨兵玉,声音都变了调:“抹…抹掉记忆?”这次的震惊远超之前,带着浓重的恐惧,“杨兵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定向记忆消除的风险评估等级比基因改造还高!那项技术理论上都还有巨大漏洞!是彻头彻尾的伦理禁区!最高安全条例第零条就严令禁止!我们…”
杨兵玉猛地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景象。
额角突突跳动的青筋显示出她内心翻江倒海的痛苦和愤怒。
再睁开眼时,那双曾是锐利沉静的眸子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如同焦土般的决然。
她声音低沉沙哑如濒死的野兽却字字带血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王方慧…”她抬起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指向观察窗,“你仔细看看她身上的伤!尤其是…尤其是她盆腔和下体那些…”
杨兵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的声线撕裂开来,近乎低沉的嘶吼:“凭你多年的临床经验!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她遭受了最残酷最变态的暴力虐待和…极端性侵。”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个迸出来的,每一个都沾染着腥稠的血与恨。
“那种程度的折磨和凌辱…如果她侥幸活下来,”她的语气再次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坚定,“那些记忆会把她彻底撕碎!让她永远活在比地狱还恐怖的噩梦里!我绝不能…绝不能让她记得!”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维持住指挥官的姿态,那种即便身负重伤也无法完全磨灭的深植于骨髓的权威感依然存在:“以我的最高行动指挥官权限,申请同时启动‘第七级心智干预协议’——彻底清除掉那段记忆。让她,忘记一切。”
王方慧彻底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当然看得懂那些伤势背后隐藏的指向人性最黑暗污秽的真相。
同时启动两项最高级别、最高风险的禁忌程序——一个意图逆天改命挽救濒死的生命;另一个却是为了强行抹去丑恶到无法言说的创伤记忆…这迭加在一起的要求,其背后所裹挟的疯狂、绝望、以及某种迫不得已的“必要之恶”,让她这位见惯了实验室里种种奇迹与悲剧的资深研究员,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与伦理上的巨大动摇。
前路是深渊,是钢丝,甚至是彻底的毁灭,但下达命令的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王方慧猛地回过神,被杨兵玉那双重禁忌要求激起的震骇转化为更强烈的反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混乱,试图用冰冷的理性和严酷的规定来对抗杨兵玉那燃烧的疯狂。
“不行,杨兵玉,我不能执行。”王方慧的声音恢复了一些专业的冷静,但语气异常坚决。
“我们先谈第一个,‘超能基因改造程序’。记录显示该项目编号A-007,五年前因测试体出现不可控异变及高达百分之九十二的致死率而被无限期封存。技术报告明确指出,其基因剪辑和重组过程极度暴力,对受体神经系统和细胞结构的冲击是毁灭性的。连你当年的记录都是作为极特殊的案例,成功本身就带有巨大的偶然性,并且至今未能完全排除远期未知风险。”
她顿了顿,让这些冰冷的数据沉淀下去,目光再次投向观察窗里的赵婉芝,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科学的判断:“赵婉芝现在的生命体征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全身多处器官衰竭,免疫系统接近崩溃。她的生理基础根本无法承受A-007程序哪怕是最低强度的冲击。强行启动,最大的可能性不是奇迹,而是瞬间的细胞崩解和彻底死亡。这是在谋杀,杨兵玉。”
接着,她转向了第二个更为棘手的要求:“至于‘第七级心智干预协议’,也就是定向深度记忆清除…它的风险评级是最高的‘Omega’级。伦理委员会在设立之初就将其列为永久禁止触碰的领域。相关技术从未在活体人类身上进行过任何阶段性测试,理论模型显示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且极有可能造成永久性脑损伤、人格解离甚至直接脑死亡。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警示,而不是一个可选项。”
王方慧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更加凝重:“更何况,这两项操作都属于最高安全等级管控范围。按照《超能安全管理条例》第十七条和第三十四条C款规定,任何启动申请都必须经过最高指挥委员会三人以上联席审议,并获得伦理监督委员会的独立评估批准。需要至少十七个工作日的标准流程。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合法授权。私自启动,”她看着杨兵玉,一字一句道,“这属于严重渎职和违法行为。一旦被发现,不仅你会被立刻剥夺一切职务送上最高军事法庭,所有参与者,包括我在内,都将面临同样的指控和无法预料的后果。”
她列举着一条条冰冷而坚硬的规定,阐述着技术上近乎必然的失败和法律上无可逃避的严惩。
她在用现实的铁壁,试图阻挡杨兵玉那被痛苦和绝望驱使的不顾一切的冲动。
她在维护规则也在保护所有人,包括那个已经命悬一线的赵婉芝,以及眼前这个正走向自我毁灭的指挥官。
杨兵玉静静地听着王方慧条分缕析的陈述,从程序风险到法规条例,再到个人前途的毁灭性后果。
她脸上没有丝毫动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彷佛王方慧所说的一切她早已在脑海中预演了千百遍并已做出了最终的裁决。
“没时间等什么委员会了。”等王方慧语气稍缓杨兵玉冷漠地开口,直接打断了所有关于流程的讨论。
“你看她,”她微抬下巴,示意病房内依靠仪器维生的赵婉芝,“还能等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分钟?”声音里夹杂着极细微被强行压抑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如同淬炼过的钢铁般的意志。
“风险,副作用,违规。这些我都知道。”她的声音不高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力。
“但是,王方慧,”她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实质的刀锋直直刺入王方慧的眼睛,彷佛要将她的灵魂钉在原地,“如果什么都不做她就死定了。百分之百的死亡。启动程序她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哪怕这线生机比发丝还细比尘埃还渺茫也是有,而现在是无。”
“风险我知道后果我清楚。”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可怕。“阿明…阿明已经不在了。”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又割了一下,但她没有让痛苦流露出来。“但至少…她的孩子,小明…还有机会再见到他的妈妈。而不是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同时失去父母。”她的目光穿透了观察窗,似乎看到了那个失去父亲,母亲也命悬一线的孩子那无助幼小的身影。”提及赵婉芝的家人,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度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如果失败了…”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或挣扎的痕迹,“所有责任由我杨兵玉一人承担。”这句话说得异常清晰,掷地有声。
“无论是程序失败导致的任何后果,还是违反规定引发的所有追责。全部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我会立刻签署最高级别的军事指令免责声明,注明此次行动由我个人独断专行胁迫下属执行。事后我接受任何处分。”
她抬起那只还能相对自由活动的右手,尽管因为失血和脱力手指依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她的语气却稳如盘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现在,王方慧,执行我的命令启动程序。”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请求或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动用了她作为特级行动指挥官的身份和权力。
尽管身受重伤气息虚浮,但那一刻从她残破身躯里迸发出的那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气场和意志力,依然如同实质般的山峦,重重压在了王方慧的心头。
时间彷佛凝固了,空气中只剩下维生仪器单调的蜂鸣以及两人之间无声却剧烈碰撞的意志。
王方慧死死地盯着杨兵玉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听着她那近乎宣告自我毁灭的命令,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挣扎。
她太了解杨兵玉了。
这个女人一旦做出决定,尤其是她在乎之人的事情上,从来都是一条路走到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也完全相信杨兵玉说的“承担一切责任”绝非虚言恫吓。
以杨兵玉在超能局的地位、过往积累的赫赫战功以及她此刻展现出的决绝态度,事后她真的有可能通过一系列操作将所有罪责强行揽到自己身上。
但那代价王方慧毫不怀疑将是彻底的毁灭,对杨兵玉个人而言甚至可能牵连更广。
理智和多年的科研训练都在尖叫着阻止她。
安全条例,伦理准则,潜在的灾难性后果…无数个声音在她脑中呐喊着“不行”。
但是…她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观察窗里那气息奄奄的身影。
赵婉芝,那个曾经充满活力偶尔会来实验室帮忙,总是笑着叫她“慧姐”的年轻女子。
然后,她又看向眼前这个如同濒死却不肯倒下的困兽般的杨兵玉,看着她将唯一饮鸩止渴般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两项禁忌的程序上。
情感的天平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倾斜。
规定是冰冷的,但生命是温热的,哪怕此刻已经趋近冰点。
同事情谊,对生命的尊重,以及对这份近乎悲壮的执念的不忍…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也许…万分之一的可能…这,真的就是赵婉芝最后的一线生机了?
即使这生机的代价高昂到无法估量。
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终于从王方慧紧抿的唇边逸出,带走了她脸上最后一丝挣扎,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深切的无奈。
她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缓慢地却异常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彷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接着,她伸出手探入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极其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哑光银灰色金属质感的平板。
它的造型极度简洁流畅,比市面上任何已知的同类产品都要更为轻薄和坚固。
屏幕在未被点亮时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纯黑色,彷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和高科技的冷峻。
王方慧用双手捧着这块冰冷的金属板,如同捧着一个潘多拉魔盒,郑重地递到杨兵玉面前。
她的声音低沉而干涩,手指因为内心的重压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是…最高权限单向指令终端。验证程序…非常严格。”
冰冷的银灰色金属平板被王方慧轻轻放在杨兵玉面前易于操作的位置。
随着她的动作那块原本纯黑的屏幕无声地亮起,并未显示任何常规的操作系统界面,而是直接呈现出一个极为复杂充满了各种符号和几何线条的登录与授权界面。
荧荧的光芒映照在杨兵玉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知道规矩。”王方慧的声音干涩依旧,混合着最后一丝程序性的警告和无法挥去的忧虑。
“启动这类终端并执行任何被封存的禁忌程序,都需要激活最高紧急事态下的个人指挥官权限。一旦你完成授权,”她顿了顿强调道,“程序将自动接管目标对象的一切生命维持与干预系统开始执行默认流程。过程不可逆转也绝无可能中途停止。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无论好坏,成败,都将由授权人…也就是你,杨兵玉,承担全部的责任。”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杨兵玉,似乎仍在徒劳地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或退缩。
但她失望了。
杨兵玉的眼神依旧如同古井深潭平静得可怕,甚至没有分给王方慧一个眼神。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高度集中在了眼前这块小小的蕴藏着毁灭或重生力量的平板之上。
这个界面杨兵玉并不完全陌生。
在她充满凶险的职业生涯中有过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因为某些极度危急的特殊情况,她曾短暂接触过类似级别的最高权限系统。
只是,过去的每一次抉择赌上的往往是任务的成败或是战友们的生死存亡,而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摆在天平两端的是挚友赵婉芝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生命火种,以及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功勋,地位,前途,甚至包括自由和生命本身。
她没有响应王方慧的警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沉默中她缓慢而坚定地伸出了右手。
手指依然在微微颤抖,但前伸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笔直决绝地伸向了那块散发着冰冷科技光芒的屏幕。
空气彷佛在此刻凝滞所有声响都退去,只剩下仪器单调的运转声和两人之间沉重得快要塌陷的寂静。
杨兵玉的右手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按在了平板屏幕下方一个独立的散发着微弱幽蓝色光晕的圆形区域。
那里触感微凉,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生物感应材质。
几乎在她指尖接触的瞬间,平板内部发出一阵极其轻微高频的嗡鸣声,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开始运转。
屏幕上原本复杂的静态界面立刻活跃起来,几道细密宛如实质的蓝色光束从指纹接触点周围亮起,如同活物般快速扫过她的指尖、指腹乃至部分掌心皮肤纹理。
与此同时,杨兵玉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生物电流从指尖传来,似乎在与她的神经系统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信号交互。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随后,一个冰冷完全不带任何人类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从平板侧面隐蔽的扬声器中响起:“生物特征扫描完成…表皮纹理匹配度99.98%…皮下静脉图谱吻合…基因序列片段比对通过…”电子音稍作停顿,似乎在进行更深层次的校验,“脑波频率同步…α波段特征码确认…身份确认:杨兵玉,超能安全管理局,亚洲第七分区,特级行动指挥官。安全等级:A。权限确认有效。”
伴随着电子音的播报屏幕正上方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头像照片。
照片上的杨兵玉穿着笔挺的制服英姿飒爽,眼神锐利而充满活力,那是她晋升特级指挥官时拍摄的标准照。
此刻的她与照片上的形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无声的对比本身就带着一股残酷的讽刺意味。
照片下方则滚动显示出一长串由数字和特殊代码组成的身份编码,以及不断刷新的生理监测简报。
最后,电子音以同样的冰冷语调结束了播报:“权限验证通过。指令信道开启。请指示操作。”这套严密融合了多重顶尖生物识别技术的验证系统,确保了只有极少数被授予最高权限的人才能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访问并启动类似“第七级心智干预协议”或“A-007基因改造程序”这样的禁忌项目。
身份的确认意味着通往深渊或者说通往那渺茫奇迹大门最关键的第一道锁,已经被精准无误的钥匙打开了。
随着身份确认的电子音落下,平板屏幕上的界面再次无缝切换。
原先的生物验证信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虚拟的布局极为复杂诡异的键盘。
这个键盘不仅包含了标准的数字和字母,还充斥着大量扭曲彷佛来自异星文明的特殊符号,排列方式也完全不符合人类常规的使用习惯。
键盘下方一行醒目的红色文字如同警告般浮现:“最高紧急授权通道已开启。威胁等级判定:EX。请在六十秒内输入您的个人最高权限私钥序列,以最终激活【A-007超能基因改造程序】及匹配辅助协议【C-7心智干预协议】。”屏幕一角,一个猩红色的数字【60】开始无情地向下跳动:【59】…【58】…
这串所谓的“私钥序列”,远非普通意义上的密码。
它是为每一位达到A安全等级者量身定制独一无二的超长随机序列,混合了数字、符号、甚至特定的非可视化信息素指令。
更重要的是它与持有者的基因标记和特定脑波模式深度绑定,记忆方式也极其特殊几乎不可能被常规手段破解或盗用。
据说,只有在使用者精神高度集中且处于特定应激状态下才能准确无误地回忆并输入。
杨兵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的起伏牵动了伤口带来一阵细密的疼痛,但她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随后,她那只依旧颤抖着的右手食指,开始在那个布局反人类的虚拟键盘上以一种与手指状态形成鲜明反差的速度和精度,快速而流畅地敲击起来。
她的动作看起来毫不迟疑,彷佛那串复杂到足以让任何记忆大师崩溃的序列早已超越了普通的记忆层面,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肌肉反应和灵魂深处。
指尖划过虚拟按键留下一道道微弱的荧光轨迹。
屏幕上的密码输入框中一长串闪烁的星号不断增加,其长度远超常人想象。
整个输入过程在极度的专注下,令人惊讶地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几秒钟。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敲下,那一长串星号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确认了序列的完整性。
杨兵玉没有片刻的犹豫,重重按下了虚拟键盘下方那个代表“确认”的符号。
自始至终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决然。
只有在她按下确认键的那一刹那,观察者或许能从她眼瞳的最深处捕捉到一簇微弱却异常炽热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
就在杨兵玉食指点击确认的瞬间,平板计算机发出一声低沉却清晰可辨的蜂鸣。
屏幕上那令人窒息的倒计时数字【47】戛然而止,随即整个界面被醒目的亮绿色背景所取代。
一行简洁的文字浮现中央:“最高权限私钥验证通过,授权已确认。”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的语气似乎加载了某种预设的更为严肃和警示性的程序模块:“【A-007超能基因改造程序】及匹配辅助协议【C-7心智干预协议】已激活。目标对象:赵婉芝,个体编号SN-A7-3309。生命体征连接中…基因序列匹配中…全体改造单元初始化…”电子音稍作停顿,给出了最终的运行时间:“程序预计将于5分钟后正式开始执行。请下达最终执行指令。警告:一旦确认,指令无法撤销,程序无法中止。”与此同时,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醒目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虚拟按钮,按钮上只有两个字:“执行”。
杨兵玉没有任何迟疑,她的食指抬起,然后重重地、决绝地点在了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之上。
几乎是在她手指接触屏幕的同一时刻,赵婉芝所在的特殊隔离病房内,以及连接该病房的整个医疗翼区域,甚至可能更远的基地范围内,尖锐刺耳的最高级别警报声骤然大作!
那是一种足以刺穿耳膜、让所有人心头猛跳的凄厉声响。
紧随其后,一个清晰、响亮、完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机械女声,通过病房内置的扬声器和基地公共广播系统,同时响彻了每一个角落,反复播报着最高级别的紧急通告:“警告!警告!检测到奥米伽级禁忌程序启动!奥米伽级禁忌程序【A-007超能基因改造】及【C-7心智干预】协议已激活!生物危害等级评定:灭绝级!生物危害等级评定:灭绝级!所有一级权限以下人员请立即撤离!所有一级权限以下人员请立即撤离!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这急促而高亢充满了末日意味的警告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超能局这个高度机密医疗基地的森严与宁静。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基地各处回荡,机械女声那不带感情的最高级别警告也如影随形。
在这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中,赵婉芝所在的特殊隔离病房——那个代号为“方舟”的最高规格生命维持与干预单元开始发生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
首先,房间顶部原本柔和的照明系统瞬间切换模式。
所有常规光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数盏隐藏在天花板格栅内的特殊光源。
它们投射出代表最高警戒级别的暗红色光束,并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固定的频率旋转,在光滑的墙壁和地面上投下令人心悸不安的移动光影。
与此同时,病房内最大的一块多功能信息显示屏上,之前显示的复杂生命体征数据流被清空,取代为一个巨大而清晰的数字倒计时。
从【05:00】开始启动,鲜红色的数字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下格外醒目,一秒一秒地、冷酷无情地向下跳动:【04:59】…【04:58】…【04:57】…
伴随着倒计时的开始,一阵低沉却有力如同精密机械运转的“嗡嗡”声响起。
病房原本看起来光滑平整浑然一体的墙壁、天花板甚至部分地板区域,突然间如拥有生命般开始无声地滑开、翻转、裂解。
无数隐藏在内部的暗格和滑轨被启动,露出极其复杂布满了线缆束和能量传导管线的精密机械结构。
紧接着,从这些开启的暗格与滑轨中,伸展出数量惊人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机械臂。
这些机械臂形态各异,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展现出超越时代的设计感和精密工艺。
它们的动作流畅而稳定,如同训练有素的钢铁士兵。
仔细看去,这些机械臂末端携带的工具更是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有的末端是细如发丝的高能量聚焦激光发射器,有的则如同布满微孔的莲蓬头,内部似乎有高压气体或液体流动;有的则排成一个紧凑的矩阵,其末端是一个个自动注射器,透明的管壁内装填着呈现着各种诡异颜色的粘稠液体——猩红、幽蓝、墨绿、甚至还有散发着荧光的乳白色,而注射器前端那细长的金属针头在暗红色警戒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有的如同微缩版的工业切割机,锋利的能量刃口闪烁不定;还有一些造型极为奇特,像是某种微型的力场发生器或针对特定生物波频的扫描装置…。
这些高科技的医疗——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用于极限人体改造的器械,如同某种巨大而冰冷的金属蜘蛛,正在缓慢而优雅地张开它的无数肢体,动作精确到了微米级别,最终的目标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隔离病房中央那个被蓝色维生液包裹的赵婉芝。
短短的十几秒钟,这个原本看起来顶级洁净的无菌医疗监护空间,彻底蜕变成了一个充满现代工业美学与冰冷科技感的超现实基因改造实验室。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开一种能量高度凝聚时特有的轻微电离气味和低频嗡鸣声。
倒计时的数字还在无情跳动。
无数冰冷的金属造物已经将中央的“祭品”彻底包围,形成一个复杂、炫目、充满未知力量的仪器矩阵。
一场针对人类肉体极限的结果完全未知的风暴马上就要开始了。
时间的流逝有时残酷得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熟悉的一切凿得面目全非。
五年后一种来源至今成谜,被残存的人类颤抖着称为“狂厄”或者更直观地叫做“噬体”的恐怖病原体,如同上帝对人类文明掷下的最终审判,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席卷了全球每一个角落。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瘟疫,更像是一种针对生命形态本身的恶性侵蚀与扭曲。
病毒主要通过体液接触传播——被感染的生物叮咬、抓伤,甚至只是破损皮肤接触到其血液或唾液,就足以启动那不可逆的恐怖进程。
感染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数小时到最快的几分钟不等),经历剧烈的高烧、无法控制的抽搐、皮肤组织快速坏死或异常角质化,最终彻底丧失所有理智、情感和高级认知功能。
他们不再是“人”,而是转化为一种只剩下最原始对新鲜血肉有着无尽贪婪渴望的生物——“噬体”。
这些被转化的“噬体”,行动模式各异。
初期可能行动迟缓、步履蹒跚,如同传统印象中的丧尸,被称为“游荡者”。
但病毒的恐怖之处在于其高度的变异性。
随着时间推移或环境刺激,会演化出各种更为致命的变种:有些保留甚至强化了生前的部分体能,变得异常敏捷、力量巨大,被称为“猎食者”;有些则发展出奇异的感知能力或防御手段,成为更难对付的存在。
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对疼痛几乎完全无视,除非彻底摧毁其大脑或脊柱中枢,否则会持续不断地追逐攻击一切活物。
那双混浊、泛白或透出诡异红光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胆寒的食欲和杀戮本能。
持续不断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嘶吼或尖锐啸叫,更是成了这个破碎世界最常见的背景音。
短短数年,现代社会赖以运转的一切基础设施——电力供应、互联网络、全球交通、通讯系统,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陷入大规模长期的瘫痪。
社会秩序彻底崩溃瓦解,法律荡然无存。
曾经高高在上的各国政府,或是在最初的混乱中彻底消亡,或是龟缩在少数戒备森严的“安全区”或地下堡垒中,对广袤的外部世界早已失去了任何控制能力。
根据灾难爆发初期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国际卫生组织发布的最后一次可能极不准确的全球评估报告显示,全球智能生命(主要是人类)的数量锐减了至少90.25%,意味着每十个你曾经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里,至少有九个已经死亡,或者变成了街头巷尾游荡的“噬体”。
昔日灯火璀璨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如今早已沦为死寂、破败的钢筋水泥坟墓。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空洞地矗立着,破碎的窗户如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俯瞰着下方荒凉的街道。
成群结队的“噬体”在这些废墟间漫无目的地游荡,机械地重复着寻找、追逐、撕咬的动作,它们攻击一切会动的东西,包括动物,甚至在极度饥饿时,会毫无顾忌地啃食同类残骸。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腐臭、血腥以及某种来自异变生物的特殊腥臊气味,令人闻之欲呕。
幸存的人类如同惊弓之鸟,被逼入了文明废墟的阴影角落。
他们分散在小型自发形成的定居点,隐蔽的地下掩体,或者如同孤魂野鬼般流浪于荒野和废弃的公路上。
对他们而言,生存本身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残酷挣扎。
不仅要时刻警惕着无处不在,觉和嗅觉异常灵敏的“噬体”威胁,还要艰难面对食物、清洁水源、基础药品的极度匮乏。
更可怕的是,在这种极端的生存压力和绝望环境下,人性的光辉往往迅速黯淡,猜忌、背叛、掠夺、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黑暗面,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群体中蔓延。
昔日温馨的家园变成了狩猎场和修罗地狱。
白天,危机潜伏四野;黑夜,则是群魔乱舞的狩猎时间。
对残存的人类来说,每一个日出都意味着又一天艰难求生的开始;每一个日落都可能预示着永恒长眠的降临。
生存,已然成为了这个末日世界里最奢侈也最沉重的字眼。
一个被死亡、恐惧和无尽挣扎所笼罩的黑暗时代已然降临。
在一条被废弃车辆残骸和散落建筑瓦砾半堵塞的阴暗横街深处,一幕极端残酷且扭曲的景象正在上演。
四只形态骇人的变异犬类——毛发稀疏脱落,露出体表大片腐烂流脓的肌肉组织和隐约可见的惨白骨骼,眼眶深陷,闪烁着病态的绿色幽光——正围绕着一具仰躺在肮脏潮湿人行道上的女性裸尸,进行着一场饕餮盛宴。
那具尸体显然已死去一段时间,皮肤呈现出毫无生气的铅灰色,四肢僵直地摊开。
她的腹腔被从胸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耻骨的巨大创口彻底撕开,内部脏器暴露无遗,部分肠道和无法辨认的组织碎块被拖拽出来,散落在混杂着污泥、碎玻璃和不明液体的地面上。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的丧尸狗,正将它那布满粘稠涎水和血污的狰狞头颅,深深埋在那具女尸异常丰满的左侧乳房上。
饱满的乳丘巨大而沉重,即使在死亡和僵硬下依然挺拔。
丧尸狗锋利的獠牙已经深深嵌入那雪白柔软的脂肪组织和腺体中,每一次用力撕扯,都能看到白色的脂肪碎末和暗红色的血液一同被翻搅出来,伴随着令人牙酸湿漉漉的皮肉撕裂声。
左乳的轮廓在暴力啃噬下已经严重变形,但其硕大的体积依然彰显着死者生前傲人的身材。
与它相对,另一只丧尸狗则专注于右侧同样巨大的乳房。
它的目标似乎更集中于那已经肿胀发紫的大乳晕和微微挺立的乳头。
尖牙利齿反复啃咬撕扯,整个乳头连同周围一部分乳晕组织已经被硬生生撕裂下来,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创口,可以看到内部粉红色的肌理和细小的血管断面。
丧尸狗贪婪地咀嚼着口中的碎肉,头颅疯狂甩动,将血点和碎屑溅得到处都是。
那丰腴的乳房在其啃食下微微颤动,残存的弹性与正在进行的残酷破坏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第三只丧尸狗的整个前半身几乎都钻入了女尸被剖开的腹腔之中,肩胛骨耸动,显然是在用尽全力啃噬着更深处的东西。
从它偶尔抬起头时口鼻沾满的深红色血块和粘稠组织来看,它的目标似乎是盆腔深处那已经破裂的子宫。
湿滑的内脏在它的动作下不断被挤压翻动,发出咕叽作响的黏腻声音,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特有的腥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而第四只丧尸狗正趴伏在女尸大张的双腿之间,长满尖牙的口鼻部毫不留情地钻向那女性最私密的部位。
它的前爪按在她冰冷的大腿内侧,头颅埋下,疯狂地啃噬着那片柔软的区域。
已经被血液和体液浸透的阴毛被撕扯得乱七八糟,外阴的娇嫩皮肉组织被残忍地撕开、啃掉,露出下方粉色和红色的创面。
它甚至试图将口鼻更深地探入已被破坏的阴道入口,獠牙刮擦发出细微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
在这片恐怖景象的边缘,靠近女尸那只无力伸出的沾满污泥的手旁,静静躺着一个边角已经破损的硬质塑料卡片——一个身份证件。
证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血污、泥浆以及其他粘稠液体,已经模糊不清。
但借着从破损建筑缝隙中投下的微弱天光,依然能勉强辨认出证件照片位置下方姓名栏里,残留着一个被血迹部分遮盖的汉字——“燕”,前面似乎还有一个姓氏的印记,但已完全无法识别。
而在姓名下方,“职务”一栏,隐约可见“XXX局特工”的笔画。
这张沾满了血与污秽的证件如同一个无声的墓碑,标示着这位拥有傲人身材,生前可能身份特殊的女性最终也未能逃脱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在死后沦为了最低等变异生物的食粮,她的名字与身份,也将化为这片绝望废土中的一缕尘埃,被彻底遗忘。
彩蛋1
夜,深沉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将白日安全局那套严肃的规章制度和冰冷的金属秩序一同溶解、吞没。
唯有分部大楼深处角落里这间逼仄的值班室还亮着一盏灯,投下一片毫无生气的白。
灯光挣扎着穿透房间里缭绕不散的烟雾,勉强照亮了几个歪七扭八靠在椅子上、身着制服却早已被疲惫和倦怠抽走了精气神的男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令人不快的混合气味:香烟燃烧后辛辣的焦油味,速溶咖啡的甜腻,以及难以言喻的属于一群疏于打理的男性在封闭空间内长时间聚集后特有的汗酸与荷尔蒙交织的气息。
压抑的低语如同阴沟里无声蔓延的霉菌,间或被几声刻意压低的充满猥琐意味的窃笑打断。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白天的等级与隔阂似乎暂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共同不满和低俗趣味的短暂“团结”。
他们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交汇,闪烁着相似的幸灾乐祸、低级趣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所有窃窃私语的核心,都指向同一个名字——那个曾经如同星辰般耀眼,如今却被碾落尘埃的前任女上司。
“啧。听说了吗?”老王,在局里这座庞大的官僚机器中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才勉强爬到科长位置,眼看就要到点退休的老资格,率先打破了那种带着期待的沉默。
他用力吸尽了最后一口烟,将只剩个烟屁股的烟蒂狠狠摁进那个塞满了灰烬,边缘发黑的烟灰缸里,动作带着一股子泄愤般的狠劲。
他吐出一口浓浊的灰白烟雾,语气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解气和积郁多年的痛快。
“那位杨副局长…操。不对,现在他妈的就该直呼其名了——杨兵玉!栽了!我跟你们说,栽得结结实实的。这次是真完了。”
“哦?真的假的。老王,你这消息够灵通啊。”年轻气盛的小吴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凑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语气兴奋,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咧开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怎么说?上面有正式文件下来了?”
“还能有假?红头文件下午就在内网小范围挂出来了,虽然语焉不详,但级别不低。”老王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几分爆料者的得意,浑浊的眼睛扫视着聚拢过来的其他人,享受着这种短暂的成为信息中心的感觉。
“撤销一切职务,军衔直接给撸到底,档案上记大过处分,人嘛…哼,直接他妈的给发配到地下三层那个鸟不拉屎的档案室去了。哈哈。这下够牛逼了吧?昨天还在云端上指点江山呢,今天直接头朝下掉粪坑里了。”
“我操。去…去档案室?”小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夸张地叫了一声,“那地方不是给那些快退休走不动路的老头子,或者犯了大错等着内退的人准备的养老院吗?她杨兵玉才多大年纪啊?就这么…废了?”
“不废留着干嘛?继续在上面晃悠恶心咱们?”外号“老油条”的老李接过了话头,他那张因为常年熬夜和油腻饮食而显得有些浮肿的脸上,横肉随着笑容挤在一起,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猥琐和根深蒂固的恶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爬得有多快,摔得就有多惨。我看啊,就是活该。谁让她当初那么嚣张跋扈,眼睛长在额头上,何曾拿正眼儿瞧过咱们这些在底下苦哈哈卖命的基层兄弟?成天摆着那副冷冰冰的臭脸给谁看呢。”
“就是。八成就是仗着年轻漂亮,不知道跟哪个级别够高的大领导睡了,没日没夜地在床上卖力气,把领导伺候舒服了这才爬得比他妈火箭还快。现在可好,要么是领导玩腻了换了新口味;要么就是她的靠山自个儿出事倒了台,她这没根的浮萍还不是被人一脚就踹到泥地里去了。这种女人,哼。”老张也阴阳怪气地附和着,他比较谨慎,但此刻也忍不住将平日里对杨兵玉靠姿色上位的恶意臆测和根深蒂固的鄙夷都倾泻了出来。
“嘿嘿,不过啊,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发配档案室算个屁的惩罚。”一直竖着耳朵捕捉所有八卦细节的小刘,这时候突然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既神秘又充满下流意味的笑容,朝众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靠近些。
“我跟你们说个更劲爆的,保证你们眼珠子都瞪出来…”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快说快说。妈的,别卖关子了。”小吴急不可耐地催促道,身体都往前倾了。
小刘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围拢在一起的几个人能清晰听见,语气里充满了窥探到禁忌隐私的刺激感和莫名的兴奋:“我这可是从医疗部那边相熟的哥们儿嘴里撬出来的内部绝密消息…杨兵玉这次失势,可不仅仅是公告上说的什么‘严重违规违纪’那么简单…她好像…受了非常非常重的伤。人差点就没了的那种。”
“受伤?她不是背景资料里写的特工出身吗?据说身手好得变态,上次演习一个人撂倒我们一个班。她还能受重伤?”老王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信。
“重点不是她会不会受伤。”小刘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放光,脸上的表情愈发猥琐不堪,“重点是…她伤、在、哪、里!”他几乎是用口型无声地比划着,然后朝下指了指自己的后腰部位,环顾四周,确定不会有外人听见,才用极低但清晰的气声说出了那个关乎女性最私密也最容易引发肮脏联想的部位,“肛门!我那哥们儿说的,千真万确,就是肛门!听说是伤得惨不忍睹,好像是…整个被撕裂了?还是…还是被什么东西给…贯穿了!反正是血肉模糊,一塌糊涂。”
“肛…肛门?!屁眼儿被捅穿了?!”这个词一出,如同往热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先是瞬间的死寂,随即爆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和更加放肆更加兴奋的猥琐笑声。
“我操。操他妈的。肛裂?贯穿伤?”老李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闪烁着极度肮脏和病态兴奋的光芒,彷佛听到了什么旷古烁今的绝世淫闻。
“这…这他妈的是被什么又粗又硬的屌给硬生生捅穿了吧?!”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下流到了极点,口沫横飞,“我就说嘛。这种外表装得跟贞洁烈女、冰山女神似的骚娘们儿,私底下指不定有多浪呢!肯定是玩得太花了,被人关起门来操屁眼,结果玩脱了,直接给操坏了。哈哈哈哈。”
“哼。以前靠屁股往上爬,最后屁股也烂了。这叫什么?这就叫他妈的现世报应。”老王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报复得逞的快意。
“不是…什么玩意儿…能把屁眼儿给捅成贯穿伤啊?”小吴一边咧着嘴,发出“嘿嘿”的怪笑,一边又忍不住追问,眼神里充满了对那种血腥残酷画面的病态想象和好奇。
“难不成…真的是被人用那种加大码的假鸡巴,或者是什么更变态的道具,比如…啤酒瓶?捅烂的?”
“不好说啊。变态的人多的是。”老李摸着自己油光光的下巴,脸上的表情淫邪到了极点,“说不定啊,就是哪个就好这口儿的变态领导有特殊癖好,玩那什么SM,性虐待,捆绑滴蜡,玩得太过火了?或者…”他的眼神更加下流,“…她自己就喜欢追求极限刺激呢?私底下就爱玩点重口味的,自己找了根比男人那活儿粗好几倍的大黄瓜、大茄子硬往自己那娇嫩的小菊花里塞?啧啧,你们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那紧绷绷的、又圆又翘的屁股蛋子…被人用力掰开…然后硬生生把又粗又硬、冰凉或者滚烫的东西,一点点操进去…那得多疼啊?那血…肯定当场就得喷出来吧?菊花都给撑爆了!”他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脑补的画面,一边还伸出手指比划着捅刺插入的动作,脸上全是对他人痛苦的残忍嘲笑和浓厚的色情幻想。
“我听说啊,玩屁眼的花样多着呢,说不定还不止一个屌呢。”小刘唯恐天下不乱,再次压低声音补充着他听来的未经证实的“内幕消息”,“我听到的另一个版本是,说她好像是参与了某个极其秘密的上流圈子的性爱派对?结果喝多了或者被下了药,被好几个人…轮流用了各种方式‘招待’了她的‘后门’,比如前后一起开工?或者用了什么你想都想不到的器具…反正就是玩脱了,把人玩坏了才搞成这样。”
“我日。真的假的?玩群P,还专操屁眼?”小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副难以置信又极度渴望了解细节的表情,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那…那她那屁眼儿,不得被操得像个咧开的豁口,再也夹不紧了?”
“谁他妈知道呢!鬼知道那些有钱有权的人私底下玩得多脏。”老王阴狠地总结道,“反正啊,现在好了,屁眼儿都烂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夹着屁股走路,怎么扭着那个骚屁股去勾引男人。我看她连站都站不稳了吧。”他语气中充满了恶毒的诅咒,“去档案室倒正好,那地方椅子多,屁股底下垫上棉花圈儿,天天坐着,好好养她的那个烂屁股去吧。”
“说实话,伤成那样…怕是很难完全好了吧?”小刘摸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猜测着,“以后拉屎是不是都控制不住,得随时穿着成人纸尿裤?走一路可能就滴一路黄汤?那得多恶心。”
小吴接过话茬,脸上努力想装出点思考的样子,但猥琐的笑容却藏不住,他清了清嗓子:“那般里外重创,机能怕是终究难以回天了吧?听闻那关键的环肌若已崩断,闭合之功便不复存在。届时恐怕…不仅固形之物难守,便是气体亦会时常逸出?那后庭门户,怕已松弛若斯,真有可能…如同民间戏言那般,能容成人之拳乎?”
“哈哈哈!拳头?!”老李听到小吴这下作的猜测,像是被点中了笑穴,立刻爆发出一阵短促而猛烈的爆笑,肥硕的肚子都跟着一颤一颤,“小吴你小子他妈的倒是敢想!不过说得对!那里面的‘门闩’都废了,外面缝得再他妈好,也是个松垮垮的破洞窟窿!”然后语气一转,接上小吴的话尾“如此失禁之所,还有何紧致可言?或许填入一拳,反倒能寻得几分…实感?毕竟捅进去太空旷也没啥意思嘛!哈哈哈哈!”老李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这阵刺耳又下流的笑声稍歇的间隙,一直若有所思般听着的老张,忽然慢吞吞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点老气横秋的腔调,却又藏着一股子酸溜溜不易察觉的尖刻。
“哼。行了行了,都他妈积点口德吧。”他摆了摆夹着烟的手,动作显得有些装腔作势,像是在规劝,眼神却在烟雾后闪烁不定。
“过去的事儿,管她是真有本事还是靠睡上去的,跟咱们现在有半毛钱关系吗?她屁股是裂了也好,烂了也罢,难道还能指望咱们给她舔干净不成?”
这句话引来几声低低的意味不明的笑声。
老张没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人家现在呢,就是档案室一个领死工资的编制内人员,跟咱们一样,都是混日子的。是死是活,是疼得打滚还是痒得难耐,那都是她自个儿的事儿,也轮不到咱们在这儿瞎操心。”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杯呷了一小口,似乎在品味那隔夜茶的苦涩与酸腐。
随后,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牵起一抹极淡,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容,眼神在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愈发浑浊,却又透着一股子洞悉人性丑陋的玩味。
“不过啊…这话又说回来了…”他声音放得更慢像是在拉长调子唱戏,带着点引人遐思的黏腻,“以前呐,这位杨大局长,确实是那高岭上的雪莲花,冰清玉洁?哼,反正是冷得像块铁,硬得像块钢。尤其是那对…”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胸前,随即伸出那只没夹烟的手,在自己胸前虚空地比划出一个极其丰满、沉甸甸的圆弧轮廓,手指还不自觉地蜷曲了一下,彷佛感受到了那重量与弹性,“…那傲人的资本,挺得老高,配上那身制服,简直就像是穿了盔甲的女武神,谁敢多看一眼?那眼神嗖嗖的,跟刀子似的能把你吓得缩阳。那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呐。”
“可现在嘛…”老张轻笑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是有口浓痰在滚动,那笑声很低沉却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心底发毛,“这高岭上的雪莲,不是一跤摔到烂泥地里了吗?听说不光屁股开了花,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势都垮了,骨头都软了走路都打颤了。这冰山化成了水,盔甲也卸了,里面的肉…不管是胸前的还是屁股上的,是不是也跟着瘫软下来没那么硌手了呢?”
他再次停顿,目光在昏暗中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因为酒精、尼古丁和性幻想而微微涨红的脸,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带着一种看透不说透的阴阳怪气。
“嘿。这带刺的玫瑰,刺儿没了花瓣也蔫儿了,还沾了一身的泥…保不齐啊,就有那种以前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瞅见她落魄了,憋了许久的心思可不得活泛起来?就想着凑上去看看这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是不是真的可以随便捏了。想去摸摸看,那曾经高不可攀的丰腴,如今是不是也变得温顺柔软可以任人揉捏了?甚至啊…”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怂恿般的恶意,“…看看她那引以为傲的‘高地’,是不是也更容易被人…攻陷了呢?”
老张说完不再言语,只是又慢悠悠地端起那杯冰冷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浑浊的眼神半瞇,望向值班室那布满污渍的墙壁,彷佛在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关于人性倾轧与凌辱的好戏。
小董坐在角落,默默听着这一切,又想起了前几天在走廊尽头看到的那个蹒跚僵硬的身影和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他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感觉自己的后背也有些发凉。
整个值班室里,顿时又被更加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肆无忌惮的哄笑声所充斥。
这些平日里或许压抑或许平庸的男人,此刻正将他们对杨兵玉的嫉妒、怨恨、工作上的压力以及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恶意,全部转化为对她身体最恶毒、最下流的意淫和攻击。
彷佛只有通过这种污秽不堪的口头凌辱,才能彻底剥夺她曾经拥有的光环与权势,将她狠狠地踩在脚下,从而满足他们那阴暗扭曲的心理。
昔日那个高不可攀,让他们仰望、嫉妒甚至畏惧的女上司,此刻在他们口中彻底沦为了一个屁眼被操烂、可悲又可笑的荡妇,成为他们无聊长夜里最刺激最肮脏的谈资。
夜色更深了烟雾更浓了,人的恶意,也彷佛没有底线。
彩蛋2
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墙壁是一种无法定义的暗色哑光材质,触手冰凉,光滑得不留任何指纹。
空气是经过精密调控的,干燥且带着一丝金属的冷冽,没有尘埃,没有气味,只有仪器低沉而规律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如同蛰伏巨兽的呼吸。
房间的焦点是中央那个巨大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空间的全息投影区域。
此刻,它正无声地运转着投射出极其逼真也极其骇人的立体影像。
影像的主角正是杨兵玉。
杨兵玉的身影骤然异变。
伴随着非人的咆哮,她皮肤下青筋暴起,眼神燃烧着血色火焰,那对硕大到不合常理坚挺如玉石的巨乳顶端,不受控制地持续喷射出浓稠的乳白色液体,将她胸前和赤裸的腹部淋湿,腿心深处一股股清亮略带腥甜气息的液体,如同失控的喷泉般汹涌向前喷射而出!
其势头之猛烈,量之惊人,持续了近半分钟。
屠夫身体恐怖的变异。
肌肉疯狂膨胀撕裂衣物,皮肤迅速变为青灰透紫,体型在几秒内拔高到近三米,手指化作利爪,面部骨骼碎裂重组成狰狞的兽脸,獠牙滴落着蓝色唾液。
全息影像忠实地播放着这场非人的死斗。
巨大化的怪物屠夫每一次挥爪、每一次冲撞都带着足以粉碎装甲车的力量,将周围的金属货架、水泥柱子轻易摧毁。
而杨兵玉完全化身为一道致命的影子。
她赤裸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在怪物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高速穿梭、闪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鬼魅。
她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沾满了自己和他人的污秽,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混合了神性与魔性的光泽。
全息影像的保真度之高令人咂舌。
杨兵玉每一次闪躲时带起的气流,皮肤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甚至异变后极为坚挺的乳房表面那些细如蛛网的微血管都清晰可见。
变异屠夫身上散发的恶臭似乎也能透过影像传递出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但显然,散落在房间各处伪装成装饰品的微型传感器和摄像头,正将房间内的景象,特别是中央全息投影仪播放的内容,实时传输到远方。
房间的布置看似随意,实则每一件物品都足以震动世界。
靠墙一个恒温恒湿的玻璃柜里静静躺着一卷微微泛黄的纸卷,上面的墨迹流畅飘逸,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
那神韵,那气息,绝非任何仿品所能比拟。
旁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肖像画,画中女子神秘的微笑穿越数百年时光依旧摄人心魄,无论是那细腻的晕染法,还是背景中山水的模糊处理,都清晰地昭示着它的身份。
而在房间另一侧一个专门定制的展台上,摆放着一件元青花海水龙纹大罐,钴蓝色深沉靓丽,龙纹矫健生动,器型饱满,周身散发着只有真正元代官窑重器才有的气场。
如果这里陈列的元青花、蒙娜莉萨、《兰亭集序》都是真迹,那么世界各大博物馆里煞有介事地展出、被无数人顶礼膜拜的那些,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