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烟花不停,夜空下,女孩们并肩躺在斜坡上。
“你要报作曲系的事,你妈到底什幺态度?”陆泉看向萧戚。
“管她什幺态度,实在不行我自己跑出去考。我就不信她能闯进考场抓我。”萧戚跷着腿,把星星面具墨镜似地搭在额头上,语气十分满意:“你去法政大学,我去盛京艺术大学,不错不错,离得不远。”
“什幺?”陆泉惊讶地撑起身,“盛艺大?”
“对啊。第一志愿,盛艺大;第二志愿,国立大;第三志愿——”
"明艺大,"陆泉简直哭笑不得,“全国前三的艺术大学,你全填了一遍。”
萧戚打了个响指,狂妄至极。
“行,”陆泉推她一把,“起来,马上回去学习,打最快的车。”
“哎呀,我有在努力啦。你呢,”萧戚打着哈哈转移话题,“真决定法律系一条道走到黑了?”
“……有你这幺诅咒人的吗。”白黎有时候说的不错,萧戚这张破嘴确实该改改了。陆泉横她一眼,重新躺回去,“和各种人打交道、解决问题,我发现我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真的假的?”萧戚皱出不可思议的鬼脸,随即又点点头赞同道:“你的话——确实。但说好了,千万别当有钱人的狗腿,有钱但没脸。也不要去当什幺检察官,没钱还要命。”
陆泉煞有其事地擡眉,“飞奥二小姐,有什幺更好的建议吗。”
“一条路,”萧戚竖起大拇指,“当我的狗腿。”
“然后天天帮你调解母女纠纷。”
陆泉说完后,两人同时大笑出来。
烟火声渐渐变成安心的背景音,陆泉愉快地举起手机,拍了段五彩斑斓的视频。
“要发给谁?”萧戚凑过来看了看。
“没有啊,纪念一下高中最后的夏天。”虽然这样说,陆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徐停云。昨天张律师来电话,说在学校的同意下,她带徐停云转了院,远离他的父母。前天他被狠狠折磨了一顿,不知道现在怎幺样了。
想了想,她把视频连同几句关心一起发给他——差点忘了,他的手机还是她的。但现在这个状况,实在很难找到时机开口让他还回来。陆泉对此多少有点郁闷。
萧戚哼着小调摆弄面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竟是林松潜。她结实地无语了几秒,看来这次吵得还挺凶。她认命地接通:“干嘛。”
“去接你?你架子不小啊,行吧行吧,马上。”她站起身拍拍腿,“陆泉你在这等着,我去接林松潜。”
“你让他去找温沉惠,我不想见他。”陆泉语气果断。
“啊——你们俩真是麻烦死了。”
林松潜林松潜,这一晚上陆泉简直要被这个名字全方面包围、攻击。好不容易能在萧戚身边喘口气,她不打算再去纠结。萧戚走后,她枕上手臂,索性闭起眼睛享受起这段时间难得的惬意。河风轻柔地吹过皮肤,视网膜上还有烟花在依依不舍地闪烁,再逐渐暗淡。
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她抑制偷笑,准备反吓萧戚。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脸。
陆泉乍然睁眼,只见一片黑影覆盖而下,惊得立即往旁边滚去!
“为什幺不想见我?”黑影发出林松潜的声音,再次倾身抓她。
短暂的惊愕后,陆泉几乎尖叫:“林松潜你发什幺神经!”
耳里心如擂鼓,仓皇间她没站稳摔倒下去,手指戳进草地,痛意炸开。下一秒,手腕被攥住,整个人顺着力道砸进他怀里。一瞬间涌上鼻尖的熟悉气味和温度,差点让她就此崩溃,好在愤怒更甚,她用另一只手肘向后撞去!
林松潜被打出咳嗽。陆泉抓住机会将他蹬开,扯住青草奋力在斜坡上站直。手指割痛,肌肉紧绷到极致,她急喘着气,见他还要爬起来,更是怒火中烧,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记重踹!
“唔!”当即让林松潜趴下,捂住肚子发出痛呼。
陆泉狠皱起眉又飞快拉平,攥起拳头紧盯住他,却听见林松潜一边抽气一边岔气般笑起来,如同鬼魅的旗帜在河岸嗡嗡作响,白色的脸模糊不清,宛如噩梦。
她被激起一身战栗,攻击性直达顶峰。
他躬身侧卧,沉黑的双眼仿佛夜间捕食的猎豹牢牢将她锁定,疼痛的隐忍之下更是捕食者被攻击后激起的凶性。
气氛一触即发,还是陆泉率先松开拳头,看向踏下台阶向这里走来的萧戚。
“我说怎幺找不到人,”时明时灭的环境让萧戚眯起眼,“你们搞什幺呢?”
烟花不停,林松潜朝陆泉伸出手。
陆泉面无表情地擡脚就走,“萧戚,我们走。”
萧戚一愣,“啊?”但还是第一时间抓起包和袋子。跟上她快步回到商店街,一路帮她拍掉衣服上的草屑,“到底怎幺回事,吵这幺凶?”
“不会是因为、”她凑头过来贼贼地开口:“李宿夕这个小狐狸精吧?”她还嫌不够地把眼睛扯扯长。
陆泉看着萧戚在努力逗自己笑,还是艰难压下愤怒,虽然她有预感会越来越难。现在还不行,她反复告诫自己,越是关键的时候越需要冷静,她完全可以做到,她一定可以。
她叉起手臂,“你知道这手势什幺意思吗你就弄,小心被人撅手指!”
“略略略,大惊小怪,我只对你弄行了吧。”萧戚见她没事了马上甩甩手,擡头望望天,“烟花也快放完了,我看你也没什幺心情再逛,不如今天就到这儿,我把人叫来集合。答应我,别再吵了!”
这时,林松潜也从金鱼铺子旁边缓慢走出来,她见了,不由几步过去,“你敢耍我,让我去接个鬼啊!再乱跑试试!”劈头盖脸地骂完,她拿着手机走开了点。
“你好,我想要这两条金鱼。”
陆泉抱臂而立,即便使出全身力气去忽视,那熟悉刻骨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从噪声中分离出来,仿佛溺水时强势灌进耳朵的水,避无可避。接着是脚步声走近,一只装着金鱼的透明袋子闯入她的视野。
“今年的金鱼,说话算话。”林松潜语气温柔。
“不像你。”
“我怎幺了?”陆泉再次心头火起,直视他质问道:“我倒要问你,你刚才打算干什幺。”
林松潜稍微别开眼睛作思考状,神色却全然不以为意。她太过熟悉他这副有恃无恐、傲慢而不自知的样子!因而分外厌恶。
“求婚练习?”他的语气是虚假的不确定。
陆泉愕然,一时难以相信他也会说出这幺不要脸的话,同时又为自己的难以相信而好笑。怒气几乎冲到嗓子眼,她看了眼萧戚,低声警告道:“我还要脸,不想在这吵,我们回去再说。”
林松潜皮肉下的讥诮消失了,漆黑的眼珠不再锁定她的脸,缓缓移过她些微凌乱的衣服、卷发也变得有些毛躁,他擡手想帮她顺一顺。
“你当我是什幺!”陆泉当即擡手打开,后撤一步怒道:“想抓就抓想摸就摸?我是你的、”
“谁给你的手串。”他冷不丁开口。夹在哗哗的水泵声中,凉意飞溅。金鱼铺子里,大大小小的鱼缸层层叠叠,里面缤纷的彩灯一齐缓慢变幻,漫射在他坚如石膏的脸上。
陆泉看着这样的他,大脑忽然涌进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嗤笑出声:"就因为不是你喜欢的蓝色。"
“我为什幺喜欢蓝色你不知道?”林松潜的脸终于拧出裂痕,语速加快近乎质问。
“我不想知道。”陆泉也斩钉截铁:“你真这幺喜欢,不如给我订做蓝色囚服蓝色手铐脚铐,天天铐在你身边,其他什幺事也别做,什幺人也别见,什幺也别想。要幺干脆在我脸上文你的名字,省得别人不知道我是你的财产,还要天天费劲到处抓我!”
林松潜胸膛起伏,眼神凝成针尖。
“林松潜?”不远处响起白黎惊喜的声音,她压住裙摆率先小跑过来,“你怎幺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温沉惠和李宿夕也依次走近,注意到相对而立气氛明显不对的两人。温沉惠询问地看向满脸无奈的萧戚,萧戚爱莫能助地摊摊手。
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就散了吧。”
李宿夕左右瞧了瞧,饶有兴味地插兜看戏。白黎走到两人旁边,两人也一动不动,这才觉出不对,探头探脑道:“呃…你们怎幺了?吵架啦?”语气中不无期待。
萧戚无语至极,刚想一把将她拉开。林松潜忽然动了,利落扯下陆泉腕间的手串,皮筋断裂,红珠子掉落一地,滚到脚边。
火辣辣的痛刮过手背,陆泉忍无可忍,擡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没人再敢说话。
下一瞬,林松潜抓住她的手大步离开,陆泉没再抵抗。徒留四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