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所,熊煦走不掉,歪在沙发上打盹,缓缓在噪声里半入了梦。
他们几个一直嚷嚷:“熊仔这次回来没以前有劲了”。
他拿年纪大搪塞过去。
直到“宝贝”在桌面亮起,周围人起哄,他还懒懒不想睁眼。
电话通时,鹿妍已然泣不成声,哄耳而来的噪音被哭堵了的耳膜忽略,她借着酒劲破口大骂,“熊煦你个王八蛋!”
“卧-槽女的——”
“真的?扩音!开扩音!”
“嫂子!”
“弟妹——”
“确定吗?”
“都这备注了,还能是什幺。”
“就说怎幺不对劲呢,我们熊仔什幺时候在风月场不给女人面子了。”
“弟妹声音好好听啊。”
说话声时高时低,被震天音乐挡去大半。
鹿妍吸鼻子吸到一半,一股咸腥鲠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一瞬间52度的白酒醒了五分之一。她傻张着嘴,听着电话里那堆杂音越来越小,逻辑梗阻,小嘴巴嗫嚅,自言自语道:“我......打错了吗?”
——“你本来想打给谁?”
*
熊煦是被推醒的,他正不爽呢,手机被人举到跟前。
“宝贝”赫然通话中,通话时间显示“02:20”。
昏光暗影,眼前的面孔皆笑得狰狞,他一时以为被扔进恐怖片片场,他按掉扩音送到耳边,对面很久都没有声音,他以为信号不好,拨开那帮看热闹的人,径直往外走。
几步路,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我......打错了吗?”
熊煦轻笑,“你本来想打给谁?”
听到他的声音,鹿妍的酒醒了三分之一,问候他全家的冲动融化在了温柔的电波里。
她摇摇头,让自己再清醒点。她怕自己说错什幺话把他吓跑,比如“我想跟你在一起”之类的傻话。
鹿妍的脑细胞费劲地挤出一条思路,鼻腔喉间无意识的发出“唔......”的迟疑。熊煦一听便知喝了,翘起一侧嘴角,靠在大厅的沙发扶手上,长腿半屈,好整以暇等她说话。
已经深夜,会所大厅不时有中年大腹与浓妆妙龄搂作一团,向外走去。
这里有很多出台的小姐,方才那个“清纯妖艳型”暗示他可以出去过夜,他想了想,有点害怕她卸妆,装作没听懂继续闷头喝酒。
以前是越喝兴致越高,放不开的尺度也能因为酒精敞开,今天倒是越喝越别扭。
他们玩得大,嗨了剥出台女衣服。这场子里一半都是新鲜血液,他见那几位老友对这场面见怪不怪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否融入,但此时此刻,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告诉他不行。
他不能接受将两个姑娘剥光当众玩弄。即便她们笑着,看似享受,可灌入阴道的红酒滴答了一整片瓷砖,她们互相舔着彼此的私-处刺-激众人,作为男人他被困在局里不得不生了生理反应,可喉间的恶心清晰地克制住了它的蓬勃。
黑色小皮鞭一道道抽着,不算白皙的肌肤上红痕清晰可见,浪-叫盈满包间,小林先走了,他不能走,只得在喧闹里抱了个抱枕佯醉。
半梦半醒间还在想,以后这种局算了吧。有些朋友,走过一段就好。
鹿妍这个电话应该算是解救了他。
“我想做。”
熊煦气叹到一半被她猛地逗笑了。这一晚堵在心口的郁气随着这道“噗嗤”疏解了一半。他大概是憋着了,也可能是真的太突然,笑个不停,抖得没完没了。
鹿妍抓起手机看手机屏,以为卡带了,秒数明明在增加啊。她哭丧着脸,任眼泪在眼角结成泪痂,不知所措。
“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笑意顿了下,“上次送你的东西呢?”
“在,可……”她哭腔又跑了上来,嗲嗲地说:“我好干。”
“润滑不够?”
“刺-激不够。”
他余光扫见一对打扮新潮的姑娘迎面走来,因说着三俗话题,他斜身侧脸,压低嗓,“要什幺刺-激?”
这嗓儿诱的鹿妍含着酒意娇笑,“要......真人。”
喝了酒的鹿妍未免太可爱了,正要继续逗她,那双姑娘停在几米外盯着他,交头接耳地说小话,两脸激动。
他沉浸电话的心思微微抽出,眉头稍稍蹙起。
果不其然,短裙姑娘被旁边的姑娘推了一下,走到近前,两手无措地揉搓,膝盖并得死拢。她明显是新手,声音发颤:“嗨,请问可不可以......”
电话那边,鹿妍在他的指示下将震动棒打开,先按-摩阴-蒂,几秒的功夫她的呻吟漾满了被捂热的耳畔。
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熊煦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湿了。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面前姑娘的脸红成番茄。熊煦叹了口气,冲她晃了晃手机,表示不便。
谁曾想人姑娘眼睛特别尖,许是因为紧张,话脱口而出,声音也因颤抖而音量失控,“女朋友吗?”
“啊?”鹿妍听见一个女声,吓的手一抖,震动棒脱手。
熊煦不欲多缠,点点头,背过身去。
半晌,姑娘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悻悻而去。人生第一次搭讪失败,非常阴影!
“怎幺了?”鹿妍听见女人声音,心脏咚咚乱跳,酒精瞬间蒸发,剩下三分之二也醒了。他在上海找了姑娘?
“没。”
“刚刚谁说话?”
“路人。”
电话里没了声,熊煦问,“还做吗?”
鹿妍缓了会气,手去捞震动棒,床单湿了,可下面吹凉了。
“今晚不了吧。”她的声音失了方才高调的娇喘,瞬间化成消沉的气音。
一呼一吸,听筒里清晰的交错着。
鹿妍盖上薄被,指尖在床单的纹路上刮擦,等着对方开口。
熊煦仰望水晶大吊灯,灯光碎在眼里,摇摇晃晃,甚是催眠,他叹了口气,“今晚送玫瑰的人怎幺样?”
鹿妍没想到他会问。虽然她承认,发的时候百分之八十是希望熊煦看见。
五个多月没联系,她觉得自己应该被忘了。就像之前他三个月没联系她,她也在游戏里淡了他一样。
感情真的不是经验局游戏,上一次三个月就淡了,这次只觉得日子越往前过越难受,尤其每次和张亦深约会,她总会拿这种度秒如年的煎熬与同熊煦一块惜秒如金的不舍比,感觉差异太大,尤其要走到临近肉体那一步,她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她不想跟张亦深上床。
“很好。”她违心道。
“多好?”熊煦问。
鹿妍三八如她妈一样细数了一遍人家台面上的家产,用一些虚无的形容词描述这个人的适配度。
她非常幼稚,急切向熊煦证明她也能找到很优质的男人。
她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嗓子都干了,电话里一直没有回应。她想,是不是自己太聒噪了,也许他根本不想听这些。
熊煦沉默了会, “那挺好的。”
“嗯。”
又是没有对白的一段空白电波。鹿妍忽然很无奈,也许他们除了做-爱真的没有别的话题可说了吧。
熊煦望向落地窗外,刚刚消去的关于狂欢的孤独感再度汹涌,他问:“这幺好怎幺没做呢?”
她嘴硬,“你怎幺知道没做?”
熊煦冷笑一声,也没拆穿她。
她不想让话题再次冷滞,顺着话头问:“你呢?”
“我什幺?”
“做了吗?”
“你猜?”
“做了。”
“错了。”
又是几秒空白。
但没人怀疑信号断了。
一呼一吸无声地交流着,他们咀嚼暗涌在话语间的留白。
她轻唤:“熊煦。”
他秒应:“嗯。”
“我想做。”白色被面开了两朵灰色的花。
他握手机的手紧了紧,果断道:“我给你订票。”
*
鹿妍猛地被卸掉积郁五月之久的沉郁之气,身体轻飘飘的,快乐得又像喝多了。
次日醒来,手机两条短信,是周末往返机票的信息。
她将头埋进软枕,咧开睡僵的嘴角,放大笑意。原来不是梦。
她素着脸在镜子面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照了几分钟。
当天下午,她溜班出去将自己及腰的长发剪至锁骨,发尾稍作修饰,显得干净利落。
她想用新面孔去见熊煦,只是没想到,她没和熊煦先碰上,倒是先见着了他“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