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我觉得你那天就跟他道个别,或者指尖勾勾他的掌心,或者!或者!再夸张点!在伞下你俩亲个嘴就可以撤退了,你为什幺要跟他开房?”
陆燕气到抓狂,满屋子跳脚,此刻就像只敷面膜的斗鸡。
鹿妍在她的猪窝里扫了一圈,沙发上全是衣服,乱的都没地儿坐了,脚下随便踢踢,拿了个蒲团坐在狗窝旁,毫不在意地说:“不睡白不睡。”
她丝毫不觉得有什幺问题,至少身体是快乐的。她每日跟数字打交道,算算数都知道,亲个嘴就跑=身体享受0=心灵享受0,估计午夜梦回都会懊悔。
睡到赚到。
心不会更痛了。
她舔舔嘴,嘴角还扯开傻乐起来,倒是打一炮捞到了三回高潮,人生创造了新记录,老了可以叼根烟跟姐妹吹牛。这种经历不要白不要。
“哎!”陆燕惋惜,“我觉得,你不让他睡,他会心痒,会忘不了你,人去了上海对你日思夜想,最终!妥协于对你的执念,认清自己的爱意,追妻火葬场,从此放弃一片森林,只对你俯首称臣。”
鹿妍见她激动得唾沫横飞,口气笃定得很,好似这种说法可行性很高似的,不由叹气,虎虎雪纳瑞的头,“你少看点玛丽苏剧吧,现在这个社会,大部分东西你不争取都不会属于你。你工作还要竞争上岗,择优晋升,加班溜须,凭什幺感情就是理所当然,天上掉馅饼。”
“能争取爱就争取爱,能争取性就争取性,是自己想要的,就努一把力。事后不后悔就行。”
鹿妍回归没有熊煦的生活,赫然发现,生活最大的没劲是欲望的缺失。
她拥有很多,平静的生活、鸡肋的相亲男和临近三十的催命符,想要的人即便得不到,好歹是个念想,吊起你对生活的希望,一睁眼不知所措才是真的无趣。
有时她会想,也许身边多几个优质如熊煦的男人,她也不会对他那幺在乎吧。
说到底,还是色,图人家的脸和“把”。
“那你现在呢!”陆燕气不过,“爱和性你都没了。”甚至甚至,连骄傲的尊严都没挽留住。头也不扭地回头,干脆利落地挥手,才是告别时分最为光辉的一刻。
鹿妍看她气得叉腰,友情赞助地加了把柴火,“还有更气人的呢。”
“什幺?”
**
雨夜,鹿妍躺在熊煦怀里,看了眼时间,他们前前后后仅腻歪了两个半小时,却像在暴雨里偷走一个世纪。
她躺在湿气弥漫的床单上,将烟掐进烟灰缸:“为什幺给我那个备注。”
熊煦可以组织出更为动人的回答,脑子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啃着她肩头叹了口气,诚实说:“忘了。”
具体思路忘了,大概情境记得。
深更半夜,接到前女友的结婚提醒,又听枕边人问她结婚要不要通知他?熊煦一时五味杂陈,有种全世界最终都会远去的苦涩和无奈,所以听她报完号码,一片空白地敲下了。
直到涂一白打趣,他根本不记得电话备注的事。
如果鹿妍当时把通讯录滑一圈会发现,除了她,所有人都是连名带姓的身份证原名,连熊栋梁和朱敏都没例外。
而她之所以是例外,实在是个意外。
本可以变成动人的情话,但他对于真话假话有点阴影,为免去不良后果,主动交待了真话。
鹿妍撇嘴,这大概是他讲的含真量最高的话。
熊煦如婴孩,嘴唇流连在她的绵软至上。不舍得啄红,也不肯松嘴。她摩挲着不硬不软如他性格的短发,惆怅道:“那去了上海会有新的宝贝吧。”
她等了会,熊煦没说话。
当一个人男人愿意诚实的时候,果然没有一句好听的。
鹿妍冷笑。
挺好,我的好奇和你的猎奇终于不用再躲藏了。
*
北京四年,上海三年,回S市不过一年多,可离开时,突然生出很多不适应的情绪——一些陌生的不舍。
这一年是熊煦沉在谷底的一年,回想起来,好像除了鹿妍没其他记忆。所以这份不舍,很大概率是舍不得她。
告别时,他抱着她,问她舍得他走吗。她反问有什幺不舍得的,舍不得一个炮友不是自作多情吗,反正都会有下一个的。
他知道她在放一些不属于她的狠话。但戳穿的意义不大,熊煦只是欣赏地点点头,留下句保持联系。
21世纪,都市人的节奏快到一天就可以失忆,没有什幺值得一年还牢牢记挂。一旦断了,需得重新适应和融入。
熊煦之前狐朋狗友因生意变故产生了格局变化,他回来同他们聚了几次,可能惯了阵清汤寡水,突然见他们玩儿这幺大无法适应,举着酒杯蹙眉确定了一眼杯子里有无奇怪气泡,不爽道:“你们现在都这幺搞?”
“你不喜欢这个就算了。”
“我们还有别的!”
“今儿给你开开眼!”
“给熊总叫一个!”
“一个哪够!”
“对对对,一个不够,叫那次那对双胞胎。”
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光怪陆离。
还有,辣眼豪乳。
他看到那对爆-乳姑娘进来,下意识撇开眼,那是胸?那是屁-股吧,还是欧美款的。
他摇头拒绝了那对爆-乳姑娘,怪吓人的。
小林坐他旁边也没能融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中指推了推眼镜。他从来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一是乖仔风格不符,二呢他觉得浪费时间。
今天是投标中了,哥们喊着一起庆祝。
一个一百万小标,换以前就是个小活,现在要熬夜码代码,还搞了顿人情饭。最后理所当然的中了,居然还要庆祝。
熊煦高兴不起来,他觉得小林估计也是。只是那些公子哥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什幺小事都值得成为喝酒聚会的理由。成功了,喝,失败了,喝。
最后,那波哥们一定要给他找,叫来一排小姐,介绍长得人头晕。他烦躁,随便点了个清纯妖艳款。
熊煦在介绍的一堆色-情词汇里勉强挑出这个,结果,既不清纯也不妖艳,一对蝴蝶睫毛扑朔扑朔,脸上粉厚的像打了蜡还抹了墙灰,生怕出门被认出来似的。
他搂着她的肩应付了两句,被冲鼻的花味香水熏得犯恶心,扯扯领带往外头,越走越快,下了楼,走出会所,直到五六十米才停下来。
他打开微信一一回复消息,又滑了一圈,点进朋友圈。
很难得,有人更新了。
本来鹿妍最后一次更新是那天的后半夜。两个熄灭的烟头,背景黑白。
那不是他们抽的,估计是摆拍,他给她留言——
熊煦:纪念什幺?
鹿妍:一个坏男人。
熊煦:多坏?
后面鹿妍没回,问题始终悬着,他不知道的是,当时她在心里说:坏到我很久很久都不会忘了他。
留言后没多久,张意致发消息给他:你认识鹿妍????
他没回,这个问题一直悬着。上个月张意致来办差,他们碰了个头,他舔舔嘴,挠挠头,扯扯衣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熊煦打破这尴尬,拍拍他的肩装作不知他要问什幺,先走了。
张意致问了他也不会说,但没想到他连问都没敢问。
鹿妍的新朋友圈是一束红玫瑰,写着谢谢。
熊煦目光在页面顿了两秒,拇指一动,滑了上去。
入冬,即便温度不算太低,风也挺大。他坐在花坛边沿,后背挨矮树枝,刺人,不疼,但难受,胸前的衬衫被叶风吹的膨起帐篷,鼓鼓地煽动。
后面的朋友圈他没刷,掏出烟,点了根。
又是一阵风吹过,一个浑圆的烟圈散开,像没有发生过。
*
今天是十一月十二日,鹿妍和张亦深认识不知道几天的纪念日。
他说了个数字,听起来不太整,她点点头,没往心里去。
他叫来一帮朋友美其名曰聚会,实际围坐一圈,自设观众和场记身份,全程打掩护,自以为鬼鬼祟祟,实际全程马脚。
直到他捧了束玫瑰走到了鹿妍跟前,她假装惊讶,捂起嘴,这出拙劣戏码才得以终结。
烛光微晃,巴赫在音响里弹琴。
鹿妍笑得很开心,和他拥了抱,在他唇凑上来的时候撇开脸,娇羞道:“别,好多人看呢。”
大家鼓掌,祝贺男才女貌神仙眷侣。
散场已经十点多,张亦深愉悦一整晚,开车送她回家,停好车拉着鹿妍的手还意犹未尽,要发表深情演讲:“我真没想到,这把年纪还会这幺喜欢一个姑娘。”
他眼里的东西好重,鹿妍一时没受得住,礼节性亲了一下他的脸,仓皇下车。
离开车内温暖的空调,一阵凉风将她裹住,皮肤布满不真实感。
鹿妍走进小区后很久都没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张亦深的殷勤不过是适龄婚配的逢场作戏,难道他动心了?真的?
呵。她不信。
十一点半洗漱完毕,鹿妍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床头柜拿出了熊煦给的两用自-慰棒。
很久没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酒精棉片消毒,手指拨开两侧阴-唇,指尖拨弄阴-蒂,喉中酿了道极高调得娇喘,可拨插了一会,下头却始终没什幺感觉,一时空气凝滞。
这大概是自-慰最大的尴尬。
她烦躁地虎虎头发,跑到酒柜,拿出红酒却没找到开瓶器,最后转了圈没耐心,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胡凤湘烧菜的烧酒。
她在客厅晃了两圈,再爬回床上,酒精已经将身体调至头重脚轻状态。只是“下面”还是干巴巴的,毫无感觉。
一定是酒喝得不够。
她决定喝得再多一点,又跑去灌。
只是仰面的瞬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滚烫顺着太阳穴化作冰凉,滑进发丝。
生活真的太美好了,妈妈的新支架也装好,今天她还有了新男友,人生在朝着所有人期盼的按部就班方向走去,但她心里好空。
在熊煦出现以前,她对生活明明没有那幺多期待,没有那幺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觉得男人鸡肋没劲,但缺乏具象,没太多意难平。
是这个王八蛋打碎了她对安逸生活的知足。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越委屈哭得越厉害,最后在黑暗里发抖着抽泣。
没什幺由来的海啸般的情绪吞噬了她的理智。她举着酒瓶踩着虚浮步子冲进房间,想也没想,打给了“骗子”。
黑暗里,等待接通的手机屏是她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