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李香就挎着两篮香菇出了门。
竹篮里的菌菇被晨露浸得发亮，深褐色的伞盖边缘卷着细密的白纹，是她新采的。
一篮是挑拣出的顶好品相，菌盖完整、菌褶雪白，打算送去国营饭店。
另一篮个头稍小，带着些泥土碎屑，是留给自家和相熟村妇的。
山路坑洼，李香走得轻快，快到县城岔路口时，她突然听见 “哎哟” 一声闷响。
循声望去，只见路边土坡下躺着个白发老人，拐杖滚在一旁，看样子是踩滑了脚。
“大爷！您没事吧？” 李香赶紧放下篮子，连滚带爬地跑过去。
老人约莫七十多岁，穿着干净的蓝布褂子，额角蹭破了皮，正捂着膝盖直喘气。
李香小心翼翼地扶起老人，见他腿脚不便，便问：“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老人喘了半天，才颤巍巍地指了指县城方向：“警局……我儿子在警局上班……”
李香心里一动，县城警局离国营饭店不远，正好顺路。
李香替老人拍掉身上的土，又把两篮香菇摞在一起挎在臂弯，半扶半架着老人往县城走。
路上，老人疼得直抽气，却还念叨着：“姑娘，耽误你办事了吧？”
“不耽误，顺路呢。”李香扶着老人走得更稳了些，“您儿子在警局当差，可是大英雄。”
老人被夸得笑起来，露出没几颗的牙：“嗨，就一小警察，忙得很。”
到了警局门口，老人的儿子——那个三十多岁、穿着警服的高个男人正好出来，看见爷爷被个村姑扶着，脸色骤变。
“爸！您怎幺在这儿？这是咋了？”
男人几步冲过来，扶住老人，又看向李香，“女同志，谢谢你！这是我爸，他眼神不好，走路总摔……”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李香摆摆手，“大爷在路边摔了，我正好路过。”
老人揉着膝盖，忽然瞥见李香脚边的香菇篮子：“对了儿子，快谢谢这姑娘！要不是她，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要在坡下躺多久。”
老人又转向李香，“姑娘，你这香菇…… 卖吗？我买些回去，就当谢谢你。”
李香连忙说：“大爷您别客气，送您两斤尝尝就行。”
“那哪行！”老人从兜里摸出几张毛票，“你这香菇看着水灵，我多买点，不能让你白忙活。”
老人执意要多给些钱，男人也在一旁帮腔：“同志，您就收下吧，我爸心里过意不去。”
李香推辞不过，只好从好品相的那篮里称了五斤，按市价收了钱。
老人捧着香菇，乐得合不拢嘴：“瞧瞧这菌褶，多干净！比供销社的强多了！”
男人又再三道谢，直到李香走远，还站在门口挥手。
送走老人，李香赶到国营饭店，管事的张师傅见她送来的香菇依旧品相上乘，痛快地结了账，还多给了两毛钱，说是替后厨师傅们谢她总挑干净的送。
傍晚回家，李香把这事说给周海听，他正磨刀的手顿了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媳妇就是心善，以后路上小心些。”
“知道啦，”李香把毛票塞进陶罐，“那大爷说我香菇好，还多给了钱呢！好人有好报嘛。”
此后的日子，李香依旧隔三差五往县城送香菇。
对了，李香还把中小个头的香菇分给张婶、王妈等相熟的村妇，大家拿到菌菇时都格外惊喜。
“香香，你这香菇从哪儿采的？看着比供销社的还新鲜。”王婶捏着菌柄，啧啧称奇。
李香没藏着掖着：“后山阴湿的林子里，不过得挑安全的地方走。”
张婶立刻皱起眉头：“后山？那地方能去吗？前年老王头就是进了后山没回来，还有东头的李瘸子，去采草药摔断了腿……”
张婶掰着手指头数起山里的凶险，“你一个姑娘家，可别往深里钻，太危险了！”
王妈也跟着点头：“就是，我们看着你这香菇都觉得心惊，你可得当心啊。”
她们看着李香晒黑不少的脸颊，又想起她送来的鲜嫩香菇，心里满是感动。
这一切，都被在晒谷场赚工分的李婷和郑军看在眼里。
李婷捏着手里干巴巴的菜窝头，盯着李香分给村妇的香菇，眼红得厉害。
郑军凑过来，压低声音：“给公社写信没用，咱去县城公安局告她！就说她私采后山资源，还投机倒把！”
李婷眼神一狠：“对！让她赚不成钱！”
两人嘀嘀咕咕，眼底闪过算计的光，悄悄往县城方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