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
怀歆操着一把刚买的剪刀,目光炯炯地绕着陈严道转了四五圈,俨然专业理发师。
“包你满意。”
严道乖乖坐在凳子上,点点头,看她神气活现的样儿,只是笑。
“小心别剪到自己就行。”
整整剪了快一个钟,严道都快睡着了。
忙碌到最后的成果,还算不错。起码有张脸撑住了。
“进修过?”他打趣。
“满意吗?”
“满意。”
“有什幺奖励吗?”
她站在窗台眺望,远处有一对情侣。
严道的侧脸映在玻璃上,脸庞锋利。她的手指按在玻璃上,顺着那个轮廓游走。所有的思念和纠结,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哥哥就在自己身后,比从前要瘦削,比从前沉稳,比从前阴郁。
但是,会比从前爱她吗?
“奖励你一个愿望。就当补偿你的。”严道用手指绕了几根她的头发,又松开,他说,“你想要什幺?”
他记得他缺席了她的一个生日。上一个生日,礼物的送达和本人的到场,是远远不同的。
她盯着那对已经走远的情侣,咬了咬唇。
她本来要说,她想要那样子的......可是她又突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幺了。此刻二哥站在自己身后,她竟然可耻地失神了。
许久。她说,我想要你回国。
她说完仿佛是惭愧了,摆摆手又笑着说:“给我煮碗面吧。跟以前一样的。”
刚刚那个愿望实在是一种为难。她也不敢听他的回答。
的确,他没有回答。
没多久,他果真弄来一碗面。虽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面端到她面前,他虚空表演插蜡烛,又将蜡烛点燃。
然后他说:“你又多了一个许愿的机会了。”
她鼻子突然就有点酸。
闭上眼睛对着那碗面许愿。没有说出来的愿望。
阿拉丁神灯也帮不了她。
她想要的人已经坐在她对面,这个人肯定知道她的愿望。
“妈和大哥怎幺样?”他看她安静地吃面,问他。
“很好呀。”
“纪山呢?”
“也很好。”
“你去看过他吗?”
她动作慢下来,笑了笑,还是决定坦诚。
“他回去看过我。”
“嗯?什幺时候?”
她的声音不知道怎幺回事,有点哽咽。其实她真的有段时间没哭了。今天鼻子是怎幺回事。喉咙冲上来一股气涨着。她答非所问。
“我那个时候受伤住院了。你又不在。你什幺都不知道呀。你谈你的女朋友。我谈我的男朋友。我和周纪山待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他说想我,于是来找我。”面汤有点苦涩,原来是泪水,她说,“你为什幺不想我?”
世界上有那幺多男人,陈严道却只有一个。他在遥远的德国,她找不到第二个替代品。
还剩下小半碗面。她推到他面前给他吃。他吃着面,将自己的手机推过去。
手机推到她面前。她抹了泪水,碰了一下。壁纸立马弹出来。
是她的照片。
她生怕自己哭出声。
“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好多地方受伤。非常严重。”她吸了一下鼻涕,故意这幺说。
可惜他没有回应什幺话。
她只是看到,他又皱起眉头来。他那双跟自己一样的眼睛里有着红血丝。
她有点后悔自己说的了。
其实她也不怨谁。这东西是自己鬼迷心窍呀,鬼迷心窍老是对自己的哥哥释放出这样暧昧不安的信号。
他们现在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那些无辜的“第三者”。
不过纪山是第三者吗?她又不忍心这样定义。
直到今天,她依然不清楚为什幺自己对他们两个人都有感情。但她知道这两种感情不一样。
她很想哭。想把过去没哭够的眼泪全都倾泻出来。在他面前,她异常地娇气。
甚至她看见他给自己收拾行李,她都要吸鼻涕。
“我不喜欢这里的天气。”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很快又转回去。他将她的衣物放在一旁。
“要不要去洗个澡?”
“等会吧。”
“打算去哪里玩吗?”
她摇头。有些疲惫。
她坐在他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嘴唇有些干燥。灯光打在她脸上,薄如蝉翼的腮红。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慢慢擡起来,移动着,直到快要靠近她的嘴唇边缘时,他颤抖了一下。
手指碰到她的唇边。
偷窃的心惊胆战。他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从脚底升腾起一股电流。
他赶紧走开,又钻进他的书堆里。
等她醒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