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来,公子离府已有五日。
不必侍寝的时日,玉栀心中那份惶然便淡去许多。公子府的下人们各司其职,她只需照料公子房内事物,活计倒不算繁重。
初经人事的伤痛已好了七八分。
只是想起被绿屏强灌避子汤的情形,她仍就心有余悸。
那药汁,苦似黄连,呛得她泪眼婆娑,几欲作呕。谁料那绿屏竟扬起手掌,照着她背部重重一拍,硬生生将药汁逼入喉中。继而冷冷道,“你既在这府里头,就该守着本分。那些个非分之想,趁早断了干净。”
绿屏确是忠心耿耿的丫鬟,可惜这份忠心全给了正房。
这期间春桃曾经探望过她。
春桃来探望那日,恰逢玉栀身子大愈。
春桃见她这般模样,不由鼻尖一酸,“小姐,姨娘日日垂泪,说悔不该送您来。”
春桃暗自打量着四周,虽说这东院虽比西厢轩敞,可小姐住的偏房分明是下人居所。
“我在这儿挺好的。”玉栀展颜一笑,伸手捏了捏春桃圆润的脸颊,“西厢近来如何?”
春桃忙道,“托小姐的福,如今大夫人亲自掌管西厢,再没人敢克扣用度了。”又凑近些,“大夫人命人给咱们换了崭新的家具行当,还要为依依小姐延请女先生教习诗书呢。"
“真好。”玉栀听着就高兴。
春桃却瞧得心尖发酸,这些全是小姐用清白换来的。
“小姐,公子待你可好?”春桃忍不住问道。
“好得很呢,怎会不好。”她答得轻快。
实则自那夜之后,公子离府,便也未召见。
这般也好,省得白日相见徒增尴尬。可笑的是,二人明明肌肤相亲过,却比陌生人更生分。
......
皇家狩猎结束,回时外面已是圆月照空。
宋昱扯开禁锢多日的高领,里衣里尽是汗湿。实在热得慌,便吩咐人去温泉阁备水沐浴。
踏入温泉池那刻,蒸腾热气终于抚平连日烦躁。
擡头见侍浴的是绿屏,他眉头一蹙,“玉娘呢?”
按理说他沐浴时,最该过来服侍的应是玉娘。
“玉娘说身子不适...”绿屏犹豫道。
其实是玉娘怕他又要折腾,躲着不敢来。
“叫她来。”他声音骤冷。
......
终究是躲不过。
浴室门打开,绿屏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赶快去跟公子道歉。
玉栀踏入温泉阁,虽在室内,但氛围不亚于山间温泉,四周静谧,但闻泉水叮咚,白玉砌成的池子腾着氤氲雾气,公子正倚在池畔闭目养神。
水雾朦胧中,他散开的墨发贴在额前,水汽顺着颈部慢慢蒸腾出水滴,在喉结的凸起处短暂停留,再流淌至起伏的胸膛。
这是她头回细看公子容貌,剑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挺直,唇薄如刃,端的是一副郎艳独绝的好皮囊。难怪京城贵女明知他性情乖戾,仍如飞蛾扑火般趋之若鹜。
“杵在那儿作甚?”公子蓦然开口,低沉的嗓音惊得她立马回神。
“奴婢这就来。”她忙拧了浸透的帕子,抹上香胰子为他拭背。公子肩背宽厚,她使尽力气才勉强够到两侧,“力道可还使得?”
“嗯。”公子喉间溢出一声轻哼,似是颇为受用。
玉栀小心翼翼地为公子揉搓着长发,温热的泉水在她指间流淌。她心底想着,这些贵族子弟真是养尊处优,连沐浴更衣这等私密事都要人伺候。想当初在柳家时,这些琐事都是亲力亲为的。
正舀水冲洗时,公子忽然问道, “身体可大好了?”
玉栀只当他问前些日子的告假,忙道,“回爷的话,已无碍了。”
“嗯。”公子依旧惜字如金,与床笫间的模样大相径庭。
待伺候完毕,玉栀正要告退,却听公子淡淡道,“你也留下洗洗。”
“啊?”玉栀一时怔忡,待明白话中之意,顿时羞得耳根通红,支吾道便支吾扯起谎,"奴、奴婢,今日已经沐浴过了,还是先行告退了..."
待她转身要走,却见公子眸光一凛,冷声道,“爷有说过准你走了吗?”
“...”
公子慵懒地靠在池边,看似随意,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说来也怪,在这湿热氤氲的温泉阁内,玉栀竟无端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