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远夫妇在京中不过旬日,驿馆门外却已车马如织。先是三皇子李隆基厚礼相赠,言辞恳切;后是太子李颖亲临,谈笑间论及江南水利,隐有深意。苏文远虽老于世故,也被这接连不断的皇子“拜访”弄得心惊肉跳。柳氏更是夜夜睡不安稳,私下拉着苏年叹气:“年儿,这两位殿下……你到底怎惹上的?”
苏年只能苦笑掩饰:“母亲,儿臣也没想到。”
这等事,终究纸包不住火。皇帝玄宗耳目灵通,早从宫人闲话中听出端倪。又一日,三皇子入宫请安时,皇帝随意一问:“隆基,近日你与那苏小郎走得近,可是有什幺事要奏?”
三皇子性情直爽,一时情急,竟将苏年女儿身、顶替质子之事和盘托出,只求父亲成全。皇帝闻言,表面虽未发作,心底却已震动。次日,又召太子入宫,太子知事已败露,只能跪陈一切。
皇帝雷霆震怒,立即秘召苏文远入宫。
太极殿后殿,帷幕低垂,皇帝端坐龙椅,龙颜阴沉。苏文远跪在殿中,冷汗涔涔。皇帝拍案而起:“苏文远!你好大的胆子!各道刺史送子入国子监习策论,乃朕恩泽地方、培养后进之举,你竟以女儿顶替,欺君罔上,此罪当诛九族!”
苏文远叩首如捣:“臣罪该万死!只因小儿体弱多病,长途跋涉恐难承受长安寒冬,臣才出此下策,一来保小儿性命,二来江南东道绝无二心!臣愿领任何责罚,只求陛下网开一面!”
殿外,太子与三皇子早已候着。闻皇帝震怒,两人齐齐跪求:“父皇息怒!苏氏女虽有欺君之罪,却无谋反之心。儿臣(臣弟)愿以储君(亲王)之位担保!”
皇帝龙颜稍缓,却仍冷声:“你们两个,倒为一个女子,跪得倒快!”
太子上前,双手呈上一卷策论:“父皇,儿臣带来苏年所撰《江南水利赋税改良策》,论及疏浚运河、兴修水陇、减免浮税,皆切中时弊。若江南施行,可增粮米三成,赋税稳固。苏氏女有此才,欺君之罪,可功过相抵。父皇开恩,赦其罪,以旌其才。”
三皇子在一旁急了,高声道:“父皇!苏年是儿臣的人,儿臣愿娶她为妃,江南东道自然更死心塌地!”
太子淡淡瞥他一眼:“三弟,储君后宫娶重臣女以固国本,江南粮仓系于东宫,方为长治久安。”
三皇子瞪眼:“大哥,你这是抢人!”
太子叹气:“三弟,孤若不娶,父皇岂会轻易放过苏氏?孤娶她,至少能护她周全。你天天入宫‘议事’,谁又拦得住?”
三皇子一愣,随即咧嘴笑:“大哥此话有理!那……儿臣就常去东宫‘议事’了!”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争风吃醋却又兄弟情深,龙颜终于彻底缓和,甚至嘴角微抽:这俩小子,为了一个女子,竟当着朕的面讨价还价!
他咳嗽一声:“够了!苏氏女聪慧,江南东道刺史之女,正合储君妃嫔之选。朕意,赐苏年为太子妃。尔等以为如何?”
三皇子虽不甘,却见太子已表态“常邀议事”,也只能闷声应是。
皇帝又道:“苏年欺君虽赦,却需走选秀流程,以正名份。苏文远,你带女儿回江南,待来年选秀,再入宫为妃。”
苏文远叩首谢恩,泪流满面。
旨意对外发布,却与内里大不相同:苏小郎纨绔不堪,不适合在国子监读书,发配回江南反省;命苏文远择另一品行端正的儿子来京就学。朝野闻言,皆叹苏小郎浪荡终于惹祸,却无人知晓其中玄机。
苏年得知消息时,正在驿馆与母亲闲聊。父亲入内,声音颤抖:“年儿……陛下赦了咱们的罪,还……还赐你为太子妃。”
苏年脸色煞白,又瞬间涨红:“父亲……这……”
柳氏喜极而泣:“我的儿!要当太子妃了!”
苏年心乱如麻:太子端方温柔,那夜求爱时的克制与深情,让她动心;可三皇子霸道宠溺,那些夜夜缠绵的销魂,又让她放不下。她低头:“臣……领旨。”
当夜,太子悄入驿馆,见苏年一人。苏年起身:“殿下……”
太子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苏年,孤知你心中有三弟。但孤……不愿放手。孤会待你好,一生一世。”
苏年心软,却只叹息:“殿下……臣怕辜负您。”
太子吻上她的唇,温柔却坚定。这一夜,他未再求欢,只拥她入睡。苏年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乱了方寸。
次日,三皇子也来了。他揽住苏年腰肢,眸中醋意翻涌:“小妖精,大哥抢了你,本皇子不服!但父皇旨意,暂且忍了。待你入东宫,本皇子天天去‘议事’,看他怎幺独占你!”
苏年红脸啐他:“殿下……莫胡说。”
数日后,苏文远夫妇携苏年离京。雪落长安,苏年一袭男装,坐在马车中,看着渐渐远去的皇宫,心绪复杂。父亲在旁叹气:“年儿,来年选秀,你可得好好学习做个大家闺秀,莫再露了马脚。”
母亲抹泪:“我的儿要当太子妃了,娘在家给你备嫁妆。”
苏年望着车窗外白雪,心道:太子妃……三殿下……这长安一别,不知来年,又是何等光景。
马车辘辘,驶向江南。苏年的新篇章,已悄然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