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涤一路穿过热闹的十字路口，停在一栋写字楼前。电梯门打开那一刻，她擡头看到玻璃门上的「曜映传媒」四个金字，字体挺张扬的，镀金边反着光。
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前台小姐笑着迎上来：“您是乔小姐吧？我们陆总吩咐过，让我直接带您进去。”
周若涤愣了一秒，解释道：“……不是。我是来送外卖的。”
她擡了擡手里的外卖袋子。
前台小姐笑容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职业笑容：“啊，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那请问您找哪位？”
“陆先生，尾号是5201。”她翻了眼单子，把外卖往前台一搁。
话落，她瞥了一眼四周，开放式办公区人声鼎沸，男女全是高饱和打扮，从妆发到香味都浮夸得很。一眼望过去全是拍短片的、剪素材的、打光的，还有几个刚从试镜出来的模特正坐在沙发区补妆。
她刚准备转身把东西放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
“周若涤？你现在还兼职跑外卖了？”
她转身，看到陆离双手插兜站在二楼旋转楼梯上，身形修长，白衬衫开了两颗扣子，他眼睛里挂着点笑，看起来像是有点吃惊。
原来这个陆总是他啊。
这人果然是个事儿逼，一个大男人点这幺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哥哥脚还扭了。
周若涤在心里冷笑，她嘴角扯了扯，没理他，转身继续把外卖放到前台。
陆离却已经走了下来，伸手翻外卖袋，表情还是一贯浪荡。
“啧，今天被一个妹妹鸽子了，约好一起吃晚饭，结果人影都没见着。枉费我费心点了这幺多，都是给她准备的。”
周若涤：“……”
她一时没接上话，心里忍不住吐槽，明明是我哥绕大半个城给你取餐，你只是付出了一点钱而已，活该你这个花花公子被放鸽子。
陆离瞥了她一眼，忽然道：“欸，不如你留下来一起吃？”
“不了。我还得赶公交回学校。”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可你这一单已经送超时了。”他笑得贱兮兮地掏出手机，“我是有权给你差评的，小姑娘，这几单加起来可要赔不少钱。”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作势要点外卖平台。
周若涤眼皮一跳，伸手就去按住他手机：“……你来真的？”
“那你吃不吃？”
她咬牙：“……吃。”
“这就对了嘛。”陆离满意地收起手机，指了指他的办公室：“进去坐着吧，我去拿餐具。”
他走远了几步，又回头丢来一句：“放心，哥哥我不图你什幺，只是我一个人吃不完，浪费美食是可耻的。”
她坐下的那一瞬，脑子里还是没缓过来。
刚才还想回学校写作业的。
现在莫名其妙成了一个被胁迫吃饭的外卖员。
沈斯珩交的都什幺朋友啊。
……
吃饭的时候，陆离翘着腿坐在沙发那头，衬衫解了两颗扣子。
“你一个高中生跑外卖，不怕遇到变态？”
“我哥脚伤了，我帮他送完这单就回学校。”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娇滴滴的女生。”
“那你确实不会看人，我并不娇。”她顿了顿，又轻轻补了一句，“别轻易给女生贴标签。”
陆离愣了两秒，慢慢勾起笑：“你还挺有意思的。”
她没接话，自顾自地吃饭。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电子烟，只在指尖轻轻转着，忽然问道：“有没有兴趣做主播？”
“没兴趣，”她摇头，咽下嘴里的酱鸭，“我不爱聊天。”
“那你喜欢什幺？”
“学习。”
“哈。”他笑了，“学霸果然够轴的。”
她没说话，低头继续吃，神情淡淡。
陆离撑着下巴看她，眸色深下来：“要不你试试做学习类主播？也不用说话，就把书一摊，坐着写题就行。”
“……这有什幺好播的？有人会看我写作业？”
“多得是。”他慢悠悠地说，“你这种长相，坐在书桌前，就是最天然的流量密码。”
周若涤：“？”
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讲话能把三分夸大成七分。
“我说认真的。学习类直播也是个红利市场。你不用说话，拉个窗帘你坐床上写题都能播，一天两小时，轻松到不行。”
周若涤看了他两秒，轻声问：“你是老板？”
“不像吗？这栋楼我三年前买的，投的几个主播现在都一线了。”
她放下筷子，认真问道：“你们这些富二代，是不是很喜欢把机会包装成诱饵？”
陆离被她逗笑了：“那你愿不愿意咬这口？”
“……看鱼饵是什幺。”
“当然是钱啊。”
“我缺钱，但我不缺尊严。”
陆离挑了下眉，笑出声来：“妹妹，连资本家都知道，尊严是最不值钱的，好好赚钱才是生存之道。”
“你说得也对，这年头粗盐都比尊严贵，但也要看你给的诱饵值不值。”
陆离眼睛眯了下：“你要真有兴趣做主播，我可以给你开个价。”
周若涤语气谨慎：“什幺价？”
陆离转身绕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
“新人起步，底薪一个月五千，直播时长每天两小时，周末加播一小时。礼物分成你拿六，公司拿四。以你这长相和学霸的设定，月入过万毫无压力。”
周若涤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合同，手指轻轻扣着背包的肩带。
“听起来不错。但我之前在你酒吧唱歌的视频还挂在热榜上，给你的酒吧可贡献了不少流量吧。”
陆离看她一眼：“你想要什幺？”
“陆总，我要底薪一万。”
陆离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擡手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斯珩能看上的人。开口够狠。”
“你刚才说谁？”
“我说沈斯珩……挺关注你的。”
周若涤原本冷静的脸顿了一秒。像是心口被什幺突兀地拨了一下弦，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声颤。
她低头掩饰地理了理包带，耳根悄悄泛红。
“……他关注不关注我，和我们合作没关系吧。”
“是没关系，”陆离耸肩，嘴角带着点坏笑，“你不答应也没事，我这边主播多得是。说实话，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学霸，一般都眼比天高，不屑做这行——”
他话没说完，周若涤已经擡头看他一眼，打断：“别扯那幺多。底薪一万，首月我可以不要分成。行就把合同打印一份，我带回去看。明天给你答复。不行我走人。”
陆离盯着她几秒，没再调侃，转身去茶台倒了杯果汁递过来：“消消火，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讲话别这幺狠，给人留点台阶下。”
她没接那杯果汁，只是低头继续看合同。
陆离也不恼，半靠在桌边，又慢悠悠说：“行了合同你拿走吧，合作的事我也得考虑一下，你这幺刚，我这个当老板的总得有点姿态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把微信给我，方便联系。”
周若涤擡头看他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去拿手机。
两人互扫微信时，办公室门被人从外推开。
“你这公司，外面怎幺乱哄哄的？”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响起。
周若涤手指顿了一下。
她擡起头，视线直直撞进那人熟悉的轮廓里。
沈斯珩身穿黑色立领衬衫，扣子散着，领口微敞，露出削瘦清冷的锁骨线。他站在门边，单手插兜，神情没什幺波动。
他的目光轻扫进来，扫过她那一刻，眼神略顿了一瞬。
就那幺轻微地、几乎觉察不到地，缓了半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