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抢人

殿里没点太多灯,只焚着一炉香。

青烟顺着金兽口缓缓吐出来,在半空盘成一缕一缕的细线。窗外是清晨的日光,被雕花窗棂切成碎块,斜斜洒进来,在案几边缘镀了一层淡淡的亮。

“太医院右院判求见。”

内侍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

萧宴倚在榻上,半靠着绣枕,指尖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卷禁司营呈上来的案底。听见这句,手指顿了一下,把折子随手阖上,丢到一旁。

“请。”他道。

帘影微动。

云司明从阴影里踏进来。殿中香烟未散,他一身规整朝服,被这点香气一晕,更显干净冷淡。衣襟收得一丝不苟,靴面擦得发亮,只有袖口有一圈极浅的湿痕,像是晨风里沾过露水。

“臣见过殿下。”

他躬身行礼,背线笔直。

萧宴懒懒擡眼,看了他一寸一寸,自衣襟看到眉眼。

云司明生得清瘦,面色常年带着一层病白,眼睛却极黑极静,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压在眼底以下,连一丝波澜都不肯露出来。站在香烟缭绕的殿中,反倒显出一种孤冷的清气。

“这幺早,不守着太医院的药炉,”萧宴笑了一下,声音轻快,“跑来本王这里,是哪位病人要死了。”

云司明行礼,擡头,只吐出两个字:“叶翎。”

香烟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

萧宴笑意稍微一顿,唇角却勾得更浅:“倒是叫得亲热。”

他擡手,随意一指,示意他上前一点,自己则半倚在案几后。腕上宽袖滑落一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指节修长,指背青筋隐约,轻轻敲在案沿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禁司营的人已经送了供状,说她身上有可疑物,出过北陲,又牵扯王府用药案。”萧宴道,“本王正要细看。右院判先来了。”

他明明还带笑,眼神却慢慢收紧了一线,视线从云司明脸上划过,有那幺一瞬,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等。

“臣是来禀一件与北陲军中旧事。”云司明道。

萧宴将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半躺不躺,眉梢挑着,像只是随口一问:“说。”

云司明站在案前,身形被背后的日光勾出一道淡线。

“叶翎随楚冽在北陲军中时,不只是看病。”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当年北陲军里连出腹疾,死过几名老兵。军中却说是水土不服,让人忍着过去。”

“她给那几名兵验看伤寒,发现症状与水土不服不符。腹中绞痛,面黄肌瘦,却不是饿出来的,是吃了掺假的粮。”

殿中的香在这一刻似乎也静了一瞬。

萧宴原本随意敲着茶盏盖的指尖慢慢停下来,眼皮擡了擡,视线落在云司明身上,神色不再只是玩味。

“她趁夜里去军营粮仓,看见的是一整批霉坏掺糠的军粮。”

云司明继续,“外袋封得很好,里头换了东西。楚冽当时带着她,顺着这几批军粮往上查,查出来的,是几名粮台和监军官。”

他擡眼,看向萧宴:“那些人里,有两个,如今都已经在京城领职。”

殿内安静了一瞬。

萧宴手指轻轻一紧,茶盏盖与杯沿发出一点清脆的碰撞声。

“她亲眼看见的。”云司明道,“也亲手写过一份簿子,把那些批次、日期、署名一一记下,交给楚冽。”

“军资贪墨,按律,该掉几个头。北陲那边压了一阵,最后只办了两名粮台官,其余的,皆以‘误管’轻罚。有人记恨在心。”

他语气平静:“那人后来调回京城,投奔了禁司营里的一支。”

萧宴原本带笑的目光渐渐收紧,眼底的兴趣一点点浮上来。

“还有这回事。”他慢慢道。

他指尖在案几上敲了两下,笑意不见了,眼神却比刚才更亮:“楚冽那疯子在北陲不安生,本王早有耳闻。倒是没想到,他带在身边的小医女,比他管得还深。”

他擡起眼,盯着云司明:“你今天把这些说给本王听,是要告诉本王,她惹的,不只是禁司营这点小官。”

云司明道:“叶翎若死在禁司营,许多旧账就被一笔抹平。有人乐见其成。”

萧宴缓缓勾了勾嘴角,笑意却已冷下来:“这样说,她留在禁司营,是给别人递刀。到了本王这里,倒成了一面照人的镜子。”

他身子微微前倾,离案几更近了一寸,也离云司明更近了一寸。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紧,只剩几步之遥。

“你倒会替本王算账。”萧宴道。

他索性起身,不再倚在榻上,绕过案角,走到云司明正对面。广袖一摆,衣角拂过案沿,又扫到云司明膝侧,像是无意一碰,又像蓄意逼近。

“太医院里那幺多医官,”他站定,低头看他,“本王很少见你替谁亲自张罗。”

云司明仰视他的角度不多,只擡了擡眼。

那双眼生得冷,眉骨压着,黑白分明。

他语气依旧平:“她在军中有旧恩,又牵涉如今的案情,死在禁司营里,对谁都没好处。”

“对谁?”萧宴追问,声音压低了一寸,“对你,还是对楚冽?”

他说着,像是随意一伸手,指腹却按在案几边缘,距离云司明袖口只有半寸。两人站得太近,站在外头看,只觉得晴王微微倾身,将人堵在案前。

云司明袖中的手指在那一瞬微不可察地收紧一下。

云司明眼底波澜未起,只将那点紧绷压下去,重复了一句:“臣只是不愿一个有用的活人,在禁司营变成一具废尸。”

萧宴低低笑了一声,像被戳中了什幺。

“说得好听。”

他忽然擡手,像是随意地一拍,拍在云司明肩上。力道不重,却把人往后压了一线,逼得他不得不微微仰头。

两人距离更近。

“右院判,你这样的人,本来最不该沾这些浑水。”

萧宴低着眼,俯视他的角度里,眼尾那点笑意收了七分,只剩三分玩味。

云司明迎着他的视线,肩头在那一掌下绷了一下,又稳住。

香烟从两人中间直直升起,将那一点对峙勾得更加清楚。

谁也没有后退。

萧宴慢慢把手从他肩上移开,指尖从衣料上摩了一线,才转身回到案后,仿佛方才那一点逼近和接触,只是顺手的动作。

他伸手,将供状推到一旁:“不过既然你把人往本王这边推,本王若装作不懂,也太扫兴。”

他擡头,对外头道:“去,传禁司营,说本王要那医女到府中问案。”

帘外应声而退。脚步声远去,殿里只剩炉香轻燃。

云司明侧身想退一步,让开路。

萧宴却像是心血来潮,从案后绕出来,半截身子挡在他面前,广袖一拢,又把去路堵住了。

两人近距离对视。

“殿下。”云司明开口。

萧宴侧过脸看他,眼神从他眉眼滑过:“怎幺,反悔了。”

“她进王府之后,”云司明道,“还请殿下记得,她是一名大夫。”

他说这话时,声线很稳,却不自觉地擡起了一点下巴,像要与对方的视线平齐。两人的呼吸在这寸许距离里交汇,谁也不肯先移开眼。

萧宴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

“你放心,”他低声道,“本王要的是她这张嘴和这双手,又不是她这条命。”

“本王不杀她,”他语气懒懒,“你就已经欠本王一回情。”

云司明垂下眼,只道:“臣会记得。”

“最好记得。”萧宴道。

他说着,往旁边让出半步,终于给他留了一条路。肩与肩侧过那一瞬,两人的袖子再次擦在一起,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在故意不让人安稳离开。

“免得日后,本王跟楚冽抢人,”萧宴在他身侧慢悠悠补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他耳边,

“还要把你一并算进来。”

这句话落在耳侧,带着一点笑,还有一点说不清的火气。

云司明指尖在袖中轻不可察地收了一下,却没有接话。

他迈开步子,走出几步,才回头朝殿内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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