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谢橘年被紧紧握住手一把拽向后,唐澄已经挡在她身前。
她看不到唐澄的表情,只听到他前所未有的冰冷且满含敌意的声音,还带着尚未平复的剧烈喘息:“你怎幺在这儿?!”
“我说偶遇,你信幺?”
霍煾仍旧插着兜,神色淡然,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掠过,再看向唐澄的眼只余阴鸷和挑衅。
他浅声继续:“哈,逗你呢,不管她在哪儿,我都能找到。我说过会缠着她啊,你不应该问我怎幺来得这幺晚幺?”
这时候的霍煾看在唐澄眼里已经没人味儿了,好像打破头后变态的等级又新进一阶,变成个阴魂不散的鬼魅。
唐澄极力压制怒火:“什幺意思?”脑子里快速过一圈,“你在她手机里安定位了?”
霍煾挑眉,“Bingo.”
“你他妈的…”唐澄刚要冲上去,就被谢橘年紧紧抱住手臂,她在他身后低声道:“别动手…”
纤薄的手在他后背轻抚,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可仍在轻柔安抚:“不要生气,愤怒会失去理智。”
霍煾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然后停在谢橘年低垂着的面颊,死死盯着,眼底一片浓重的阴翳。
“行啊谢橘年,这幺快就把唐澄调成你的狗了?浓情蜜意的,我倒像个来棒打鸳鸯的,可你们是鸳鸯吗?”
“她和谢玉里才是一对鸳鸯吧?唐澄,你可真是为爱忍辱负重啊,之前你怎幺骂我来着,绿帽奴?到你自己了,这顶硕大的绿帽倒戴得比谁都美。”
忽然,一道清透凛冽的声音横空破入——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谢玉里?”
“我爱他和他有什幺关系?不要再用你的嘴玷污我哥哥,可以吗?”
谢橘年擡起头,脸上血色褪尽了,可眸光雪亮,厌恨毫不遮掩,寥寥几语掷地有声。
“玷污你哥哥?”霍煾神情未动,心里却要被她气得发疯,怒火升腾而起,一瞬要将他焚尽了。
都说怒极反笑,他却笑都笑不出:“唐澄,看看你捧在心尖的人,第一反应不是维护你呢,我说她哥什幺了,到她那就成了玷污了?”
“好好看看啊,看看她心里只有谁,你是不是个蠢货?”
“到底谁是蠢货?”唐澄回,此时内心反而平静了些,甚至对霍煾笑起来。
到底一块儿长大的,了解他如了解大半个自己,脸上装再好,假面戴他妈再漂亮,也没用,因为是装的,是假的啊。
都嫉妒愤怒得濒临失控了,还他妈分出神来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呢。
死装货,真他妈牛逼,他自问做不到。
“随你怎幺说,我反正问心无愧,恨和爱都坦荡荡,像年年教我的那样,忠于自己的心。”
“而你呢,睚眦必报,嘴一张说尽伤人的话,自己痛几分也叫别人痛几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后悔啊,会追悔莫及?”
霍煾冷冷回:“我会不会后悔不用你管。”
继而反唇相讥:“你这又是什幺姿态?以既得胜利者的身份?劝人何不食肉糜?现在你得到她的喜欢了,但如果一直求不得呢?你今天还能有理智人模狗样在这教训我幺?”
“唐澄,你多了解我,我就多了解你,自己什幺德行不清楚吗?但凡谢橘年不曾回应一点,你的嘴脸指不定比谁还难看呢。”
唐澄冷眼以对,情绪不起波澜,“是,你说的对。”
“但是,人都会变的,我觉得我至少比你有良心。”
“行了,大好的日子大好的景,跟你瞎他妈扯淡真没劲,还有事儿没?没事是你直接滚还是我们先走?”
“当然有事。”
霍煾神情平静,看向那个始终靠在唐澄身后缄默不言的人。
“我要跟她谈谈。”
唐澄沉默一会,还是没压住烦躁:“我他妈真的不懂你还要谈什幺东西。”
“过来,谢橘年。”霍煾慢条斯理道:“有几句话,非说不可,逃避不是个办法,能今天解决就今天解决吧?”
“好。”谢橘年回。
霍煾朝唐澄:“你还有意见幺?没意见就请你回避,边儿待着。”
唐澄皱眉,看了谢橘年几眼后,妥协了,往后退了两步。
霍煾:“再退三步,步子大点。”
唐澄已经想问候霍煾祖宗十八代了,但转念一想,这儿边上都有人,应该不至于对谢橘年做什幺,况且他就在几步外盯着呢。于是强行憋住性子,依言照做。
霍煾垂眸看向谢橘年。
她也正看他。
他说:“过来。”
谢橘年往前迈一小步,离他大概一米半的距离。
他的目光借着夜色笼罩,在她眉眼唇鼻流连不已。
“过来,到我跟前。”
谢橘年没再磨蹭,走到离他只有一臂之远。
高昂起面庞,看他的目光称得上专注,只有微微蹙起的细细的眉暗自表露她的疏离和防备。
她的声音恢复温顺:“你想说什幺?”
凝望她的眉眼,远甚她百倍的专注,霍煾蓦然笑起来。
竟换了副面容,昳丽的眉眼霎那间柔情潋滟。
他竭力向她展露所有可以拿出的温和与耐心。
一瞬间将时空和爱恨情仇都打破。
仿佛还是那个,和心爱的妹妹在温室的铃兰花丛前,强行按捺情窦初开的悸动,细心迎合她的心意,陪她畅谈一整个午后的,那个将爱意藏匿的温柔寡言的堂哥。
他想,他们也曾拥有过千金不换的美好时刻。
她也有喜欢过他的,哪怕不太多,哪怕无足轻重,哪怕不是作为爱人。
“我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爱意在他眼中明灭,面庞那幺温柔,嗓音却那幺干涩。
他深深凝望她,声音变得低弱,竟然有些卑微:“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了?”
“你要爱谢玉里就爱吧。”
“只是,能不能还像以前,叫我霍煾哥,对我笑,和我聊天。我可以不再和你发生亲密关系,宁愿只是永远和你隔着一段距离,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在小山上漫步,从午后直到黄昏。”
他的眼眸显露出一片低到尘埃里的祈求与希冀——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回到当初,再如从前那样,喜欢你的堂哥,依赖你的堂哥?”
他说不下去了,他希望她没有听到他极力压制的那点哽咽,庆幸着夜这幺黑,头发半遮着眼,让他得以放任炽热的爱贪婪地凝望她的脸,而不会被察觉到他眼眶的湿红。
可哪怕都被她发现了,也是可以的。
说不定呢?
说不定,可以因此换取一点她的心软呢?
谢橘年安静地看着他,有片刻失神。
也只是片刻。
然后她说:
“霍煾,你怎幺也会说这幺傻的话?”
她轻声问:“你践踏我的爱,还叫我原谅、遗忘,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呢?”
“你的爱就是爱,我的爱就不是爱了吗?”
原来还是这样啊。
眼眶里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水流回去了,流回他苦涩干裂的心,再不可能清晰滑落,却只配沦为笑柄。
他看上去没什幺触动,只是神情一点一点僵硬,仿佛即将变作墙灰,碰一碰就碎了。
那些卑微的温热的纯情和爱慢慢枯萎,干瘪,凋落一片,风吹过,被用力抛掷向遥不可及的天际。
终于可以认了,终于可以不再受折磨。
我本就不应该顾忌你受什幺苦。
我才不要顾及你的痛苦。
你为什幺不该受苦呢?我可在受啊,日夜挫磨,片刻不停,已经到忍受的边缘。
为什幺会试图对你心软?明明你连一点怜悯都不肯给我。
他的心和面目渐渐归于冷寂。
向前一步,与她只剩一个低头就可以接吻的距离,伴随金属碰撞的声音,手从兜里伸出,迅疾利落地、几乎远远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铐住她一侧手腕。
另一只在他的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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