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人欲兽现

入秋,转凉的天气驱散了夏日的酷暑,温和的气候令人舒心。

这里不是临冬城,也不是君临,但奔流城比前两者都更像家。同来自北境的大军环绕,石墙城塔形成坚固的壁垒,温暖的壁炉在夜里驱散湿冷,充足美味的食物填饱肚子。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战争期间感到了安全,但这是事实。

抵达奔流城的前一个多月,她终日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夜里她被从脖子上掉下来的、插到矛尖上的自己和父亲的头颅吓醒,醒来后惊觉只是个梦,还来不及庆幸,又开始恐惧那极有可能发生。

而现在呢,敌人和她与奈德的头颅之间,隔着两万四千名士兵。夜晚她躺在干燥的床铺上,听着窗户外城下隐约的柔和水声入眠,常常一夜无梦。白日里她应召参加作战会议,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听着,听诸侯们发言。关于具体的战略,北境诸侯分成了两派,席恩管他们叫激进派和更激进派,也称西进派和东进派——

前者认为泰温·兰尼斯特率大军北上扑空之际,西境守备空虚,他们可以直刺兰尼斯特的老家凯岩城;后者建议乘胜追击,向东前往赫伦堡与泰温大军决战,彻底催垮兰尼斯特家族。

但这些都只是战略,而非能够真正结束战争的策略。阿波罗妮娅在前几日,艾德慕带着一封密函进入会议时,领悟了这个道理。

“这里有一封南方来的信,艾德大人。”

奈德拆开信件,每阅读一行他的面色就凝重一分,尤其当阿波罗妮娅注意到他的舌尖痉挛似的掠过上唇,她不禁回想起旅馆那晚父亲在忍受病痛时,也有过这个小动作。这动作与其说是湿润缓解,不如说是一种焦灼的自我克制,是内心惊涛骇浪被紧绷的眉眼藏起时又在唇齿间泄露的唯一破绽。

一阵沉默的等待后,奈德从信件中擡起头来,沉声道,“蓝礼·拜拉席恩已经登基称王,他背后有整个高庭和风暴地的支持。”

杰诺斯·布雷肯仓皇起身,“那可是十万兵力啊!”

“史坦尼斯在做什幺?”盖伯特·葛洛佛抱怨道,“他没法与高庭结盟倒可以理解,但风暴地的封臣竟也争取不到吗?”

“史坦尼斯是合法的国王,”艾德说,“不管蓝礼有多少军队,他是史坦尼斯的弟弟,理应支持兄长称王而不是自己加冕。”

“但蓝礼已经接受了加冕,”马柯·派柏说,他是个年轻的男人,血气方刚得近乎暴躁,“高庭和风息堡都支持他,多恩领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倘若临冬城与奔流城的势力与之结合,七大家族之中便有五家归他指挥。若是艾林家族也肯出兵,那就是七分之六的势力!以六敌一,艾德大人,用不了一年,我们便可把太后、小鬼国王、泰温公爵、小恶魔、弑君者、凯冯爵士他们的头通通插在枪尖上,还能救出您的女儿珊莎……”

阿波罗妮娅明显看到凯特琳夫人心动了,也确切地看出奈德不会真正动摇。

“如果兰尼斯特的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们为什幺要放过珊莎?派柏大人,无意冒犯,当六境的军队兵临城下,王后把珊莎架到城墙上作人质的时候,难道我们还能撤退吗?”这是阿波罗妮娅在这几日的会议上第一次开口,她的心脏因为紧张而怦怦直跳,声线颤抖地继续说,“只有当他们觉得势力相对平衡,而放出珊莎能换取划算的加码时,他们才会这幺做。”

“呃……阿波罗妮娅小姐,也许我们可以,可以谈判,”马柯·派柏的脸涨红了,说话结巴起来,“以让弥塞拉公主加入静默姐妹会为条件,换取保全珊莎小姐的性命。”

“这个问题没有什幺可讨论的,”艾德·史塔克出声道,“蓝礼不是国王。和他结盟,我们就成了叛徒。”

“没错,”大琼恩点头道,“从勤王党沦为叛徒,就因为蓝礼军队多?”

“按照律法,史坦尼斯的权利先于蓝礼。”罗柏表态说。

其余人也纷纷用自己的话语表示同意,坚持史坦尼斯国王的立场。深夜,会议终于结束,诸侯鱼贯而出。

阿波罗妮娅仍然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诸神慈悲,下次会议我不要坐在波顿大人对面了,”席恩扭了扭脖颈,抱怨道,“每次擡头都要看到他那双死鱼眼,真他妈诡异得很。”

她和罗柏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困了没?”席恩揽过他们的肩膀,引得罗柏反问道,“你想干什幺?”

“去河边透透气!在那之前先去厨房搞点吃的。最开始作战会议还挺有趣的,但一件事说来说去就有点儿烦人了。”

罗柏皱眉,“这不是游戏……”

“我知道,我知道,”席恩说,“我只是提议放松一下。咱们这幺年轻,可不能跟那群老头子老太婆一起在开不完的会议里腐烂。”

阿波罗妮娅看出来,罗柏虽然不喜欢他的用语,但不包括他的提议。于是她微笑说,“我们能放松一下吗?大哥。”

“没什幺不行的,”罗柏立即道,“是该透口气。”

三人下到城堡厨房,装了几篮子美食美酒,抽了一条铺桌用的粗布,避开城外驻扎的营帐,来到奔流城下游一处僻静的河滩。月光如银,洒在缓缓流淌的绿叉河上,泛起粼粼波光。对岸的森林在夜色中化作浓重的黑影。虫鸣唧唧,夜风带着水汽和青草的气息。

铺好粗布后,席恩率先一屁股坐下,拔开酒塞,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气,然后把酒壶递给罗柏,他没推拒也喝了一口。当酒壶停在阿波罗妮娅面前时,她迟疑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惊喜,“我也有份吗?”

“当然,你是我的妹妹。”罗柏的脸色由观察的紧张转为轻松。阿波罗妮娅发现席恩又莫名其妙地嗤笑了一声。

想不出他又为什幺而笑,阿波罗妮娅假装没听到,接过酒壶喝起来,湿热的液体滑下喉咙,带来一丝美妙的暖意和无所畏惧的勇气。

他们聊起了她离开临冬城的前一天,三人还有琼恩在她房间里聊到睡着的夜晚。罗柏感慨“琼恩现在一定已经一身黑衣了。”“要是他知道我们在做什幺,一定会羡慕的,”席恩仿佛对他了如指掌,“他肯定已经后悔,当守夜人是多幺枯燥乏味……”阿波罗妮娅想为亲哥说话,可谁料矛头已经转向她。

“你的经历倒是很丰富,我听说?”席恩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带着他惯有的、探究又有点恶作剧意味的神情,“爱与美的皇后?我听说是‘无畏的’巴利斯坦爵士给你加冕的,那老头不是御林铁卫吗?我猜他是代表国王给你加冕的吧?”

“席恩——”罗柏出声道,声音沉了下来。

“我不这样认为。”阿波罗妮娅想了想说道。

“还在临冬城的时候,我就听到过一些传言……”席恩好笑地扫了罗柏一眼,继续说,“人们都在说,你是劳勃国王的情妇?难道这不是真的?”

“情妇?到底是什幺意思?”阿波罗妮娅皱起眉头,迟疑地反问。乔佛里也这样说过她。她只隐约知道这是一个不太褒义的词汇。

“你不知道?真的假的?”席恩在野餐布上挪着身子,凑近她,捻着她的脸打量了一阵儿。阿波罗妮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有点儿羞恼,“我非得知道吗?又没人……”跟我解释。她想起自己先前问过父亲,可得到的回应是反问她从哪里听来的。

“哈,你还真不知道,”席恩说,“情妇啊,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贵族老爷,在外面养着的女人。没名没分,不是正妻,但得陪他们睡觉,哄他们开心,伺候他们舒坦。”他耸耸肩,语气玩味,目光却牢牢盯住阿波罗妮娅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谢谢你解释给我听,”阿波罗妮娅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把这个词弄懂了,“按你这幺说,我确实是劳勃国王的情妇,”她躺倒在野餐布上,望着星空,“劳勃对我很好,他是父亲的朋友不是吗?我也很乐意作他的情妇……他死的时候我很伤心,我真的希望他能活下来……”

长久的沉默。罗柏和席恩坐着的身子就像两块石头般僵硬。她刚想出声,一声低沉而痛苦的狼嚎撕裂了河畔的寂静!巨大的身影如同银灰色的闪电,猛地从灌木从里蹿出,没有扑击的凶狠,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狂热的势头,沉重地压在了刚想撑起身子的阿波罗妮娅身上。她大惊失色,伸手欲抽背后的剑。

“灰风!”罗柏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停下!”

但这头已然成年的冰原狼,这次却置主人的命令于不顾。它疯狂地用湿热粗糙的舌头,激烈地、一遍遍地舔舐着她的脸颊、下巴、那脆弱的、因惊吓而缩起的脖颈,甚至在她试图推开狼嘴时,固执地舔舐着她抗拒的手心。那湿漉漉的触感带着野性的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不要!放开我……罗柏!”阿波罗妮娅带着哭腔惊惶求助,她不能用暗剑伤害大哥的狼,只能徒劳地蹬着双腿试图挣脱,但灰风沉重而充满力量的身躯牢牢地禁锢着她。即使知道这是大哥的狼,此刻这压倒性的、带着强烈气味的野性接触也让她恐惧得喘不上气。

她听到席恩的笑声,似乎觉得这一幕挺有趣的。她不明白,她已经害怕得喘不上气,再次发起求助,“大哥……让灰风不要这样了……”

“够了!灰风停下!”罗柏沉声斥道,“你吓到我妹妹了。”

冰原狼从喉咙里发出抱怨的“呜咽”,似乎是不想停下来,但灰风最终还是听从了主人的指令,慢慢放缓动作,吐着粗舌,一边发出垂涎欲滴的沉重喘息,一边从她身上退开。

几乎是解开桎梏的下一秒,阿波罗妮娅翻身站起来,惊慌不安地说“我先走了”然后逃也似的跑回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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