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从国际学术会议归来,在经历与魏亦可那个颠覆性的夜晚之后,他第二天就给张语兰发了消息,以“性格不太合适”为由,体面地结束了那段尚未深入的关系。张语兰也回复得干脆利落,彼此都保留了十足的成年人的体面。
此刻,看着同样身着博士袍、气质温文登对的两人站在一起,周围的学生们互相挤眉弄眼,气氛暧昧。
“赵老师,我们要去找其他老师拍照啦,不打扰您和师母啦!”一个胆大的学生笑嘻嘻地起哄,不等赵云舟开口解释或否认,便呼啦啦一群人就笑着跑开了。
“你最近怎幺样?”张语兰语气自然,如同问候一位老友。
“挺好的。”赵云舟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开始在场内搜寻某个身影,“你呢?”
“老样子呗。”张语兰耸耸肩,带着点熟稔的抱怨,“好不容易送走这一批,再过几个月,又要迎来新面孔了。”
“是啊。”赵云舟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表示赞同。
“张老师,快来拍照!”她的学生在不远处呼喊。
“马上来!”张语兰应了一声,转而看向赵云舟,语气轻快得像是一个随口的提议,“过段时间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叙叙旧?”
赵云舟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甚至想直接表明自己现在并非单身,但话未出口,张语兰已经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转身融入了色彩斑斓的人群里。
他松了口气,转身想去寻找自己学院的同事,目光却在触及不远处那个身影时,骤然定住。
魏亦可就站在那里。
手里紧紧握着一瓶水,显然是带给他的。但她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那双平日里或狡黠或慵懒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他刚才和张语兰站立的方向,里面盛满了来不及掩饰的震惊与复杂。
刚才那一幕,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阳光下,赵云舟与张语兰并肩而立,同样的博士袍象征着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一个光明正大、受人尊敬的世界。他们看起来如此和谐登对,连周围学生的起哄都显得那幺顺理成章。而她魏亦可,永远只能是躲在阴影里的那个,“赵云舟的博士生”。
“我算什幺?”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嘶吼。一个偷走了王子,却永远无法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一个窃取了原本可能属于别人幸福的、卑鄙的小偷?
尽管她知道她和赵云舟彼此喜欢,可这份喜欢,无法暴露在阳光下。她将永远被钉在“赵云舟学生”的身份上,任何逾越都会招致毁灭性的流言蜚语。
她经历过那种被指指点点的滋味,那会把人变得敏感、多疑、面目全非。她害怕有一天,赵云舟眼里的爱意会被这些消磨殆尽,转而变成怨恨——怨恨她的引诱,怨恨她让他背负污名。
所以,当赵云舟的目光终于捕捉到她,带着急切想要解释的神情朝她走来时,魏亦可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她像一只受惊的鹿,猛地转身,拨开身后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与光明喧嚣的草坪相反的、礼堂内部昏暗的通道跑去。
赵云舟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拨开人群,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追了上去。他跟着那个熟悉的、此刻却充满决绝意味的背影,冲进了空旷而略显阴凉的礼堂内部。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最终,他在礼堂地下室几乎无人使用的楼梯拐角,堵住了她。
“亦可!”
赵云舟的手如铁钳般攥住她的手腕,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他额角沁出细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难得地散乱了几缕。
魏亦可猛地甩脱,力道之大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她手中矿泉水瓶被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闷响。“放开我!”她声音淬着冰,“赵老师就不怕让张老师看到产生误会吗?”
“只是碰巧遇到!我和她早就……”赵云舟急于辩解,焦灼让他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他试图再次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眼底的寒光钉在原地。
“您要的婚姻、体面、安稳,张老师能给,我给不了。”魏亦可一字一句,像抛出冰冷的石子,“我们到此为止,谁也不耽误谁。”
一种混合着嫉妒与自卑的恐慌野火般烧毁了她的理智。她知道,即便分手,以赵云舟近乎偏执的责任感,也绝不会在学业上为难她——这反而成了她此刻肆无忌惮的底气。
“亦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些!”赵云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狼狈,他向前一步,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我对你……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结不结婚,不重要。你开心,我怎样都可以。”这番话近乎乞求,也半真半假,失去她的恐惧在此刻压倒了他对理想生活的规划。
“我想要的,”魏亦可看着他眼中的慌乱,一种扭曲的快意与更深的痛楚交织攀升。她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时机到了。“你也给不了。”
“你要什幺?”他急切地追问,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魏亦可向后一靠,脊背贴上冰冷粗糙、甚至蒙着灰尘的墙壁。这个动作充满了自毁式的挑衅。她看着他下意识蹙起的眉,知道他厌恶这种不洁和失序。
“我想要刺激,赵老师能给吗?”她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
赵云舟心头一紧,本能地将她从墙边拉开:“什幺意思?”他预感到了危险,却无法移开视线。
魏亦可顺势贴近他,仰起脸,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他下颌。她的手指灵巧而大胆地探入他庄严的博士袍下摆,抚上他绷紧的脊背,学术袍光滑的布料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在这里,就现在……赵云舟,和我做爱。”
这句话像惊雷炸响在赵云舟耳边。他浑身一僵,几乎是惊骇地抓住了她那只作乱的手腕。“亦可,别闹了!”他压低声音,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楼梯上下方虚掩的门,“这里是礼堂!随时会有人经过!”
他内心天人交战。魏亦可这不顾一切的醋意,恰恰证明了她对他的感情深度,这让他心底隐秘处升起一丝卑劣的欣喜。可在此地……在象征着学术尊严与成就的博士袍下,在弥漫着灰尘和霉菌气味的阴暗角落行此苟且?这简直是对他毕生信仰的亵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