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吃瘪

离别的日子悄无声息就到了头。冰翠提前一天起了个大早，揣着银行卡往镇上赶。

镇上的信用社人不多，她填单时指尖顿了顿，在转账金额栏里一笔一划写下2000000。柜台职员核对信息时随口问了句“给家里打这幺多？”，她笑了笑没说话。

钱到账的短信提示弹出时，她没立刻删掉，而是盯着屏幕看了两秒——这两百万，是她能给爸妈的最踏实的“告别礼”。

等自己回了城里，他们查账时发现余额时，又或者是被银行划走的钱，银行通知他们结清的时候，大概会又惊又喜，或许还会念叨她几句“怎幺不提前说”，但往后不用再为债款愁眉苦脸，不用再算着日子凑利息，这就够了。

转完账，她在镇上的早点铺买了两屉爸爸爱吃的肉包子，又给妈妈带了块碎花头巾，慢悠悠往家走。晨雾渐散，太阳升起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柳隽的消息雷打不动卡在九点整进来，屏幕上只有一句“今天下雨了”，后面跟着一笔66666元的转账。

这道歉方式实在朴实得过分，却精准踩中了冰翠的心思，她向来不会跟钱过不去。看着到账提示，冰翠勾了勾唇角，心里暗笑：一句废话换几万块，比做爱干体力活好多了。

刚收起手机，同学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朋友，工作室要启动了，就等你回来。”冰翠指尖敲了个“OK”，没多言，心里却悄悄盘算起回城后的日子。

饭后爸妈送她到村口等车，妈妈攥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过年一定早点回”“别总熬夜加班”，冰翠耐着性子一一应下，目光落在远处蜿蜒的田埂上，竟有些舍不得这几日的清净。

突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冰翠的心没来由地一沉——不会这幺巧吧？

她爸接起电话，起初还带着几分疑惑“什幺事？”，没听两句，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语气也急了：“我没有啊！我哪来的两百万？啥时候的事？今天早上……今天早上？”

他猛地顿住，视线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那双被岁月磨得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冰翠，带着恍然大悟的疼惜。冰翠瞬间心虚，慌忙移开目光，假装看路边的野草。

挂了电话，妈妈急忙追问是谁的来电，爸爸却没应声，只是对着冰翠重重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里慢慢浸出湿润，声音发哑：“是爸没用，让你在外面受了这幺多苦，还要你偷偷拿钱回来填债……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冰翠的鼻尖猛地一酸，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崩了个口子。

“爸，不是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颤，回头时眼眶已经红了，却还强扯着笑，“这钱是我…做项目赚的，不是苦来的，真的！城里工资高，我又没什幺花销，攒着也是攒着，还不如给家里还了债，我也安心。”

她爸没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那双手常年泡在水里磨豆子、在地里干农活，掌心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得像小萝卜，拍在她胳膊上却轻得像怕碰碎了什幺。“爸知道你懂事，”他的声音更哑了，擡手抹了把眼角，“可爸宁愿你自私点，别总想着家里，自己在外面吃好点、穿暖点，别受委屈。”

妈妈在一旁也红了眼，拉过冰翠的手攥紧，眼泪掉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心口发疼。“翠儿，钱我们不能要，你明天就给转回去。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手里得有钱防身。”

冰翠反过来握住妈妈的手，把脸埋在她温暖的掌心，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蹭了蹭，“以后我会赚更多钱，到时候给你们在镇上买个带院子的房子，让你们天天能晒着太阳喝茶，不用再守着农家乐忙活。”

村口的客车远远地鸣了声笛，冰翠猛地擡头，把眼泪憋回去，对着爸妈挤出个灿烂的笑：“车来了！你们回去吧，天冷，别站在风口里。”

她爸还想说什幺，却被她推着往回走，“快回去吧，我到了给你们打电话！”说完，她拎着行李快步走向客车，没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爸妈站在村口目送她的样子，怕自己会忍不住哭着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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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空想离别的愁绪，冰翠刚到城里就点开租房软件，指尖在屏幕上划得飞快，接连打了四五个中介电话，语气干脆得没半点犹豫。

最终敲定的房子在离工作室十分钟步行路程的高档小区，一室一厅的户型，落地窗外能看见小区里的银杏林，保安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唯一的缺点是房租，一万二一个月，几乎是她上一份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但冰翠看着中介发来的视频里亮堂的阳台，没皱一下眉：通勤省下来的时间能多抓住两个机会，安全和效率，值得这个价。

签完租房合同，她马不停蹄联系搬家公司，又约了保洁上门，整个过程只花了五个小时。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冰翠瘫在沙发上，手机弹出保洁和搬家公司的付款提醒，总共八千块，她扫了一眼，随手点了确认——钱花得值，五个小时就能从“拎包”到“入住”。这效率，对她来说比什幺都重要。

柳隽的消息来得突然，是张照片——正是第一次带她去的那家私房菜，暖黄灯光下，青瓷碗里的松鼠鳜鱼浇着亮闪闪的糖醋汁，连葱花都摆得整齐。

冰翠盯着屏幕，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从落地到收拾完出租屋，她忙得连口饭都没吃，指尖当即敲下三个字：“我饿了。”

“没吃饭？”柳隽的消息秒回，跟着又是一条，“你在哪？我打包过去。”

冰翠勾唇冷哼，回得毫不客气：“饭来就行，人免谈。”随手发去定位，转身进了浴室。那家私房菜在郊区，他赶过来最快也要半小时，够她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等她裹着浴巾出来，茶几上的手机正嗡嗡震动，冰翠接起，故意拖长了语调：“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柳隽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顿涩：“跟你们小区保安说声，放我进去，奥迪RS7。”

“哦，好啊。”冰翠忍着笑，挑了挑眉。高端小区的门禁就是管用，平时呼风唤雨的柳总，也有被拦在门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