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道歉的正确方式

新年的脚步渐近，街上的跨年氛围愈发浓烈，行人脸上的笑意都比往日真切几分。

冰翠的离职日恰好落在平安夜，下午办结所有手续走出公司在楼下买了两兜苹果就直接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半路上，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她轻声说：“妈，我在回家路上了。”

车子刚到村口，就看见爸爸站在槐树下等她，手里攥着个手电筒，光柱在地上晃来晃去。

“爸，你怎幺来了？”冰翠下车，爸爸接过她手里的苹果，把电筒往她脚下照：“你妈说天黑，怕村口的路滑，让我来接你。”

父女俩并肩往家走，脚下的土路踩上去软软的，偶尔能听见路边麦田里的虫鸣。

推开门，暖融融的热气裹着米香扑面而来。妈妈刚从塘边回来，裤脚卷到膝盖，沾着些湿泥，看见她就笑：“回来啦？刚捞了条鲫鱼，晚上给你做鲫鱼汤。”

冰翠把苹果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刚坐下，妈妈就端来一杯姜茶：“快喝口暖暖，城里比家里冷吧？”

她捧着热姜茶，看着爸爸在院子里收拾鱼，妈妈蹲在灶台前烧火，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苗映得妈妈的脸红红的。

冰翠喝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听着爸妈絮絮叨叨的问话，忽然觉得，这种不用提心吊胆赚钱、不用想报表的日子，比城里的霓虹热闹，更让人踏实。

城市的另一头，柳隽站在她家门口，指节叩门的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荡开，敲了半天，门内始终静悄悄的。

他皱着眉掏出手机，指尖刚触到拨号键，屏幕上“无法接通”的提示和红色的感叹号刺得他眼疼——原来自己早已被拉黑。

他气笑了，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荒谬，手里的手机被攥得发烫，点开她的收款账号转去687000元，备注：对不起。

柳隽转完账，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动，像是在赌一场胜算未知的博弈。

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靠在冰冷的防盗门上，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天争执时自己说的话——那些带着刺的、刻意伤人的字句，此刻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了她在身边时的鲜活，习惯了她偶尔的反驳和总能精准戳中他软肋的调侃，甚至连她生气时瞪着眼的模样，都成了生活里戒不掉的印记。

原来不是她离不开他，是他，早就有点离不开那个总能搅乱他心绪的冰翠了。

手机“叮咚”一声震动，打破了楼道的寂静。柳隽猛地直起身，指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消息，那个被拉黑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这是把你从黑名单里捞出来的价钱。”

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喉结滚动了一下，松了口气般低笑出声。他太清楚冰翠的性子，这语气里的不屑和直白，倒比沉默更让他安心。至少，她愿意收这钱，愿意给他一个“出来”的机会。

而此刻的乡下堂屋里，冰翠看着手机屏幕上到账的金额和自己刚发出去的短信，将手机随手丢在八仙桌上，继续喝着杯里温掉的姜茶。妈妈擡头问她是谁的消息，她含糊地应了声“工作上的人”，眼底却掠过一丝不屑。

她不是不清楚柳隽那点心思，无非就是没睡够，也不是真缺这六十多万，但送上门的钱，没道理不要。

至于他想道歉和好？那得看她的心情，看他接下来的表现能不能让她消气。毕竟，当初把话说得那幺重的是他，现在后悔的也是他，这场主动权，早该握在她手里了。

柳隽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三分钟，指尖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终只发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收起手机转身下楼。

他没再打电话纠缠，也没问她现在在哪，他清楚冰翠的脾气，此刻上门只会撞一鼻子灰，得先摸准她消气的脉。

冰翠在乡下的日子乐得自在，睡醒了吃，吃饱了就跟爸妈去店里干活。她爸早些年赌博赢了多买了块地儿，虽然后面也赔了个精光，但这块地还留着，现在自己搞了个小农家乐，附近就是小溪还能下河摸鱼，倒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游玩。

冬天的太阳懒洋洋地趴在冰翠家的农家乐院墙上，冰翠搬了张竹椅坐在院口，手里剥着刚从地里拔的嫩蒜，偶尔擡头看看不远处的小溪。

溪水没冻实，水面飘着层薄烟似的雾气，几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正蹲在岸边，拿着小网兜追着石缝里的小鱼，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厨房里妈妈剁肉馅的“笃笃”声，倒比城里写字楼里的空调风声热闹多了。

她爸从后厨出来，手里拎着个铁桶，喊她：“翠儿，去溪里拎桶清水来，中午给客人做个泉水豆腐！”

冰翠应了声，放下蒜粒拿起桶往溪边走。脚下的石子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踩上去不硌脚，倒像踩着块温玉。

她蹲在溪边舀水，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额前碎发被风吹得飘起来，脸上没擦粉，只沾了点做饭时的面粉，却比在城里画着精致妆容时，多了几分自在的鲜活。

正舀着水，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她掏出来看，是柳隽发来的消息，“今天天气好好”，附带一笔转账5200。

冰翠撇撇嘴，把钱收了，回了个敷衍的表情包，把手机塞回口袋，拎着满桶清水往回走。

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妈妈正跟几个客人说笑着，手里递过去的正是爸爸早上磨的热豆腐，撒上葱花和辣椒油，香气飘了满院。

她看着这场景，忽然觉得，柳隽那六十多万和他的道歉，好像也没那幺重要了——至少此刻，她更想趁热吃一碗刚出锅的豆腐，听爸妈和客人唠唠家常，而不是去想城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