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被宗渡拿书砸头这事儿没让易川生气,反而让他觉得有趣。
回到班级后,他罕见采用了保守的沟通方式,课上旁若无人地起立,朝凌佳扔了张纸团,掉在凌佳座位旁边,凌佳没有捡。
易川轻啧一声,没有坐下,弯着腰撕了一页书,又写了一张丢过去。
连续五张后,凌佳终于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
易川靠在墙上,指了指地上的纸团。
凌佳看着他,没有动。
易川笑着说,“不捡我还扔,这节课还长,扔到下课也不是不行。”
讲课的老师停了下来,摸了摸鼻子,等易川把话说完才说同学们我们来看下一页。
凌佳烦不胜烦,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无聊至极的一句话:
——宗渡吃我醋的意思,是不是他觉得你挺在意我?
激怒凌佳似乎成了易川最近的兴趣来源。
凌佳拿笔在下面写了行字,把纸团丢了回去。
易川拆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你死了他会更在意。
这就很有趣,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字体东倒西歪。
——那可不一定,他最近不是有别的东西可在意吗?
说的是A班的安海惠。
短短一个课间,安海惠的各种流言几乎把浅川填满。
「前阵子还是酒吧公主,现在成财阀公主,超级变变变?」
「最新消息,她要成学生会会长了。」
「哈?真的假的?」
真的。
安海惠走进属于宗珉恩的办公室,左右环顾一圈,对身后的人说,“麻烦把桌子换成粉色的吧,其他不用换了谢谢。”
她带了很多礼物,分发给学生会众人,走到凌佳桌前时,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撑着她的桌面,笑着越过身体,看凌佳的脸。
跟酒吧那天,凌佳审视她的目光有所相同,她实在是个太精进的演员,语气温和地对凌佳说,“以后工作上还需要麻烦你啦,副......会长?”
贴着墙面从屋内溜出来的人在走廊拍着胸口平稳呼吸。
画面实在诡异,两张极其相似的脸贴得那幺近,说着近乎挑衅的话。
任谁都消化不良。
让安海惠不满的是,凌佳对她的存在始终反应平平。
要说情绪起伏最大,仍是酒吧厕所那晚,对她展露出过于明显的恶意,此后仿佛拿她当空气。
她目标本不是凌佳。
在送她来浅川读书时,颜会长说了很多次,她只需要让宗渡提起兴趣,然后取代凌佳。
取代这个词让安海惠感到刺耳,听上去像是偷窃。
宗渡态度太冷,像是一块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融化的冰,但倘若真不会融化,也不至于让人惦记,偏偏看过他对凌佳的特殊,所以更加念念不忘。
梦见宗渡那晚,她起初是旁观者视角,还是在那家酒吧,看见宗渡和凌佳在包间接吻,她双脚被钉死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凌佳坐在宗渡腿上,手指缠着他卫衣帽子上的抽绳,挑衅地朝她看来一眼,她才得以恢复动作,她走到他们面前,想要拉住宗渡的手,却被他制止住动作。
比现实温和,他没有踩向她的膝盖,只是冷淡看来一眼,然后问她,“你以为你是谁。”
安海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她想做在浅川当学生会会长的安海惠。
她的挑衅并不高明。
无非是处处彰显‘会长’和‘副会长’的区别。
此外,她实时更新的INS中,常常出现宗渡,手、衣服、侧脸、背影。
她INS实名就叫安海惠,不少浅川的人关注她,发现宗渡出现频率实在过高后,难免开始揣测:凌佳是不是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这些天凌佳和宗渡在学校的交集也并不多。
在安海惠当上会长之后,凌佳更忙了。
安海惠什幺都不懂,什幺都要问,她资料全都送在安海惠手上,把她的所有使唤照单全收,没有丝毫漏洞,甚至看不出情绪的变化,这让在学生会当电子监控的韩昌序感到新奇,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给宗渡发消息:「我让凌佳帮我买饮料,你说她会答应吗?」
宗渡理所当然没回他。
韩昌序喊了一声凌佳的名字,凌佳还在整理着手里的资料,他声音懒散,拖沓着音调对她说,“副会长,能帮我递杯水吗,你的成员快渴死了。”
凌佳充耳不闻。
倒是对着镜子涂口红的安海惠眨了眨眼,“佳佳,不是很忙的话,就帮他倒一杯嘛,他可是阿渡的好朋友。”
这声阿渡让韩昌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丝毫没有看热闹的窃喜,只有对宗渡做出如此大牺牲的强烈同情。
少爷这些年谁都不惯着,连他爷爷都说不伺候就不伺候,现在被人这幺亲昵地喊阿渡,跟喊狗一样。
凌佳还没反应,他先看不惯,“我说——”
他从躺着变成坐着,穿着鞋的脚直接放在桌子上,鞋子碰倒了安海惠放在桌上的水杯。
他要笑不笑地看着安海惠,警告,“差不多得了,在学校这幺殷勤,也没人能买你的酒。”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韩昌序丝毫不给面子,让安海惠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凌佳实在没有耐心听下去。
她走到桌边,捡起安海惠掉在地上的水杯,放在她的桌上。
安海惠不懂她的含义,眼睛湿润地看向她。
凌佳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额钞票,压在水杯下,敷衍地露出个笑容,哄得很随意,“别哭了,我买你的酒。”
安海惠气得头疼。
体育课上没有平日的阳光朝气,像一朵开败的花,蔫头蔫脑地跟在队伍后面。
宗渡一上午没来学校,课上到一半才跟韩昌序一起姗姗来迟。
男女各自列队,安海惠站在女生队伍最后一排,不时朝宗渡看去。
宗渡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几米之隔,是同个体育馆上课的1班队伍。
凌佳站在队伍前排,长发随意盘了起来,穿着浅色运动装,正跟着老师一起做热身运动。
肢体不协调是凌佳最大的缺点,她动作僵硬,但因为过于认真而显得格外可爱。
1班站在队伍最后一排的易川显然也是这幺想。
他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做热身,站姿松垮地看着凌佳。
凌佳实在不喜欢运动。
出了些汗,就在口袋里找纸巾。
她跟班上女生关系一般,有人过来问她要不要组队打羽毛球。
从旁边晃过去的体育老师停下脚步,“这学期要是再不合格,我就不给你通融了啊,跟朋友一起晃晃胳膊晃晃腿嘛,你得动起来,你看看你身体素质差的。”
体育老师出了名的话痨,跟谁都能说上十分钟。
凌佳不堪其扰,只能答应。
拿着球拍站在球场,她才想起对发出组队邀请的女生说,“我打得一般。”
女生以为她在谦虚,笑着说没关系。
结果几次下来,凌佳一直在捡球,女生沉默片刻,再度笑得开朗,“没关系啦,我们又不是要参赛,我陪你练呀!”
安海惠在运动场找到宗渡时。
他正坐在观众席看凌佳打球。
凌佳接球很烂、挥拍也很烂,但她捡球很积极。
宗渡视角的凌佳像个追赶队伍的小企鹅。
韩昌序递给他一瓶没开封的饮料,也看到凌佳努力捡球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什幺叫越努力越不幸了。”
他嘲讽的话刚说完,安海惠就出现在他视野里。
她拿着瓶功能饮料,递给宗渡,“听说你喜欢这个味道,我特意买的。”
韩昌序擡头看天。
宗渡没接,也没回应。
漫长的沉默让安海惠感到难堪,周遭不少人投来好奇的注视。
她侧身将水放在地上,丝毫不受影响般笑着对宗渡说,“你上午没来的那几节课笔记我都做好放在你桌上了,如果字迹上有什幺问题就跟我说,我会改。”
距离很远。
没人听见他们在说什幺。
只是安海惠能在宗渡面前站这幺久,看起来沟通还挺愉快的样子,难免让人好奇。
凌佳又捡起一个球。
拿在手中朝上抛,拍子没接住,啪嗒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易川却率先蹲在她面前,替她捡起了那颗球。
“羽毛球不是这幺打的,我教你?”
凌佳后退一步,“不必。”
易川还想说些什幺,余光扫到朝他们走来的宗渡,摸了摸后脑勺,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改天再找你。”
他上下抛玩着羽毛球,走得挺快。
凌佳准备再去拿个羽毛球时,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她微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拽着她拉到自己怀里。
从背后拥抱的姿势,她通过味道察觉身后的人是宗渡。
他握着她拿球拍的手。
语调淡淡道,“不会打球?”
说要跟凌佳组队的女生早在易川来时就跑掉。
球网对面的人成了拿着球拍冲她笑的韩昌序。
运动过后身体很热,拥抱更热,她低眸,看着宗渡的手腕,声音很轻,“不太会。”
宗渡嗯了一声,说了跟易川一样的话。
“我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