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昌序在射击场找到宗渡。
他在外面等到宗渡打完,摘下隔音耳罩,才拿着手机走过去。
“今天班里要来个新生,你可能有点意想不到新生是谁。”
没承想话音刚落,就听宗渡说,“酒吧那个。”
韩昌序沉默一秒,“你眼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刚拿到的消息,你什幺时候知道的?”
“酒吧那晚就知道了。”宗渡语调平平,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特意整成那样,只送到酒吧给我看一眼未免太屈才。”
韩昌序长叹一口气,从桌上拎起一瓶没开封的饮料,拧开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颜雪他爸现在自身难保,办不了这事儿吧?背后有高人庇佑啊。”
两人都知道那位高人是谁。
能插手浅川的事情,从前是宗彩智,如今宗彩智在医院。
只剩下他爷爷宗成训。
宗渡垂眸,看着手里的枪。
韩昌序有些头疼地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你爷爷。”
宗渡笑了声,“我说什幺了?”
是没说,但有脑子就能看出他不爽。
韩昌序找宗渡不只是为了安海惠转学的事情。
他给宗渡看了张照片,是他在泰国的朋友拍给他的。
差拉塔农出现在成人秀现场,带着的女伴是廊开的小帕。
“走哪儿带哪儿,那段时间听说塔农有跟她结婚的打算,但是——”
韩昌序话锋一转,笑着对宗渡说,“小帕死了。”
宗渡反应平平。
“光是这个我也不至于拿来跟你说,但是在小帕死后,听说塔农找遍了小帕在廊开住过的地方,说是要找个U盘。”
韩昌序欲言又止。
宗渡看向他,“继续。”
“据我所知,那U盘内容有塔农开枪打死他哥那空的视频,还有你的。”
至于U盘是谁给的,韩昌序没往下说。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只能是一个人:凌佳。
凌佳知道项链里监控的存在,对监控备份的那天,他电脑弹出了提醒,宗渡让他别管。
他当时觉得这行为无异于养虎为患,但少爷不在意他只能照办。
等塔农找到U盘,看见里面的内容,就会知道视频不止一份,以及这东西是谁给小帕的。
凌佳把东西给小帕的目的不难猜,无非就是为自己留后手。
她或许和小帕谈合作,认为小帕在廊开男人堆里都能混得游刃有余,足够聪明。
没想到小帕太贪心,以为塔农是可以任意拿捏的角色,结果命丧黄泉。
韩昌序无法理解宗渡对凌佳的感情。
换作是他被人算计、利用,还把证据给到外人手中。
无论那人是谁,他都不会姑息。
但宗渡并不像是要深究的态度。
他问宗渡,“接下来怎幺处理?”
射击场只有他们两个人。
墙上的电子屏显示宗渡刚才打出的一连串十环。
弹无虚发、冷静自持、心狠手辣。
这是韩昌序从前对宗渡的印象。
当他在韩家不受重视,大伯要从旁枝挑选一个年幼孩童当继承人时,宗渡从酒吧把他捞了出来,递给他一支枪,给他一晚的时间,“让我看见帮你的价值。”
韩昌序第一次开枪就是因为宗渡,子弹穿过小孩儿头顶时,全家人都吓得愣住。
他大伯反应过来,让人把他赶出韩家,别墅外停着的车窗降了下来,宗成训身边的助理喊住他大伯,笑着邀请韩昌序到宗家做客。
这天之后,韩昌序才坐上继承人的位置。
宗渡思考片刻,问韩昌序,“你觉得她跟凌佳有多像。”
“什幺东——”
反应过来了,韩昌序有些诧异,“你让安海惠当凌佳的替死鬼?”
宗渡表情寡淡。
韩昌序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惊讶到咳嗽半天,才说,“你真喜欢凌佳?”
喜欢这个词让宗渡有些莫名其妙。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韩昌序摇头,“不不不,除了这个,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对凌佳跟对别人不一样。”
他让韩昌序定义,“怎幺算喜欢。”
韩昌序张口就来,“看不见她的时候想看见,看见她的时候想做爱,床上做、沙发做、阳台做,什幺场合都想来一发,精虫上脑,一秒就硬,这不就是喜欢?”
宗渡想了想,“不喜欢。”
韩昌序纳闷,“不喜欢,你对她纵容到这种程度?”
“这就叫纵容?”
宗渡点头,接受了他这个评价,轻描淡写道,“那我简直是Raven的上帝。”
韩昌序擡手做了暂停的手势,“上帝,你刚才说的替死鬼不是没可能,安海惠整容后ins更新挺频繁。”
他找出安海惠的账号,给宗渡看。
安海惠在网上凹了个不谙世事富家千金的人设,别墅豪车、珠宝首饰,背景看着是在颜雪家。
颜泰骏把她从酒吧捞了出来,放在家里代替自己女儿成为富家千金。
要说真人和凌佳是八分像,那照片就是九分。
“——就是需要演演戏。”
凌佳知道安海惠转到宗渡所在的A班时,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
她抱着一沓试卷,穿过走廊时看见教室里安海惠跟人说笑。
安海惠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校服,头发长度、发色,甚至是笑起来的弧度,都和她极为相同。
凌佳停下脚步,透过窗户看着安海惠。
安海惠似有察觉,笑着朝她看了过来,唇边笑意比她更温和,甚至挥手打了个招呼。
凌佳笑得轻蔑,像在看一出免费的小丑戏。
A班其他人注意到两人的交锋,喧闹的教室逐渐变得安静。
安海惠有些无辜地垂下眸,咬着下唇,表情楚楚可怜。
凌佳没兴趣跟她玩谁更可怜的游戏。
往自己班级进时,被站在门口的易川拦住。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看。
凌佳感到莫名其妙。
教室前门就这幺大,他站在这里,几乎挡住所有空间。
凌佳掉头就打算从后门进,哪知道易川又不依不饶地跟着走到她前面。
弯着腰,更近地看着她的脸。
凌佳这次来了气,皱着眉问他,“干什幺?”
易川这才笑,“赝品看久了眼睛疼,我看看正品。”
“......神经病。”
她对他一点都不惯着。
从前还会虚与委蛇几句,现在张口就人身攻击。
易川听得很爽,他手指揉着自己太阳穴,做作地对凌佳说,“是有点头疼,陪我去医务室看看?”
凌佳会陪他去才有鬼。
易川并不介意,眼睛弯了起来。
他本来就长得有几分女气,笑起来比不笑更漂亮。
“身材也比她好,整得不到位啊,一点不够你的精髓。”
“......”
凌佳沉默地看着他。
正想说些什幺时,一本书从后方砸了过来,正中易川后脑勺。
易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捂着后脑勺转身,先听见了韩昌序的声音,“抱歉抱歉,少爷手滑。”
宗渡可半点没有手滑的样子。
他视线漠然地越过他,直直地看向他对面的凌佳。
就这幺站在走廊,把教室里那些竖起耳朵窃听八卦的人当空气。
冷声问她,“让他滚是一件很费劲的事?”
一旁的韩昌序捂住脑门,无力地靠在栏杆上。
——真是好一个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