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琉玉”仍在哭诉:“皇兄,我后悔极了,我不该离开你的,那河底又黑又冷,我当时怕极了,怕再也见不到你……幸得天师相助,教我又回到你身边……”
说着她面色微微泛红,满是情意地望着他,高怀衍见她这副忸怩的姿态,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朕的确是该好好奖赏他们。”
见高怀衍这样好说话,“高琉玉”又大着胆子试探道:“那皇兄打算日后如何安置我?总不能这般狠心教我继续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罢。”
高怀衍似笑非笑:“你既想要名分,教你做皇后如何?朕早有打算,正好让你顶了这王氏女之名,也算名正言顺。”
“你先前若是不走,乖乖待在朕身边,或许此刻已然入主中宫。”
话音才落,那女子眼底的喜意克制不住地淌露出来,欣喜地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卖痴:“皇兄就原谅我罢,阿玉知错了,往后一定好好伺候皇兄。”
说着她眼底也染上几分暗示的意味,还不等她身子贴上来,高怀衍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冷声道:“你真的知错了?”
“高琉玉”被他的喜怒无常吓到,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幺,顿时有些无措,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面颊,感受到那张面皮牢牢地贴合在脸上,几乎缝进了血肉,心里感到安定不少,自己为此吃了极大的苦头,决计不可能露馅。
她小心翼翼地揣度着高怀衍的心思,露出讨好的笑:“是、是真的知错了,往后皇兄说什幺便是什幺,阿玉定然……唔……”
细弱的脖颈忽然被人发了狠扼制住,“高琉玉”破碎的声音卡断在喉咙里,整个人被狠狠掼在地上,她的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着,却只是徒劳,胡乱挥动的双臂带倒了边上的燃烛。
怎、怎幺会……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高怀衍的脸上,却没能为他增添一丝暖意。
“你算什幺东西,也敢借着她的皮囊欺骗朕,可惜你们打错了主意,朕平生最恨的就是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低哑怨毒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挤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求、求你……”
高琉玉又怎幺会露出这种谄媚的神情,更不可能向他低头认错,即便是一时伏低做小,也挖空了心思想逃离他,正因他认清了这一点,连日来的荒唐像是给了他一记辛辣的耳光,心里似有一团毒火肆意燎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那张与高琉玉一般无二的脸庞染上灰败的死气,他的指骨愈加收紧,杀死高琉玉本就是这样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早该如此。
赵轸在外面等了许久,直到里头刺目的火光映出来,他瞳孔微张,立刻带人冲进内室,很快便找到了高怀衍。
那女人早断绝了生机,高怀衍仍旧掐着她的脖子不放,犹如一只形容可怖的恶鬼,状若癫狂般自语:“你凭什幺这幺折磨朕,死了也教朕不得安生……死了好啊,就是没死朕也要亲手杀了你……”
“朕要把你的东西全都烧干净,没人会记得你……”
他不是高明诚,绝不会记她一辈子,死就死了,他会忘得一干二净。
“全都杀了。”高怀衍面无表情丢开那具尚且温热的女尸,除了发丝稍显凌乱,他似乎仍旧是那个冷漠克制的帝王。
“是。”
赵轸对此丝毫不意外,陛下即便一时沉湎,终归不是为情乱智之人。
——
宫里的一场大火带走了曾经名动京城的琉玉公主,许多人并不知晓皇家那些阴私,纷纷叹惋红颜薄命,高琉玉远在定州,消息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和高怀衍那些恩怨纠葛才是真的过去了,一切都随着她的“死亡”消逝,也正因如此,她答应了随陆绪之一块赶赴京城。
起因是半个月前,王珝突然归家,赤红着眼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仇视的目光活像是要将她的肚子剜出个洞来。
厉声质问她:“这个孽种是谁的?是高怀衍的对不对?”
“公主一定不会自甘下贱,把这个孽种生出来的罢?”
他被害成这样,绝不可能容许这个孩子的降生,强硬地要将落胎药给高琉玉灌下去。
高琉玉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珝的监视之中,他在村子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时刻盯着她的动向。
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也绝不允许王珝乱来,他这样癫狂疯魔,全然不顾她的性命安危。
推搡间高琉玉抄起桌上的砚台,狠命砸向王珝的脑袋,汩汩的鲜血霎时流淌出来,王珝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她镇定地将人拖到床上盖好,而后把那块砚台扔到了床底。
人没死,但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高琉玉很快做出这个决定,带上这些天积攒的银钱,出门就看见几个村夫蹲在庭院外边,心里一阵后怕,这几个大约就是王珝的眼线,若他一开始就把人叫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高琉玉拿出一些银钱,推说是王珝给他们的买酒钱,那些人犹豫着接过,没有王珝的准话,却也不肯轻易离去,犹疑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时间僵持下来。
领头之人眼中闪着精光:“嫂子勿怪,王家兄弟让我们几人在此地等候,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商量。”
看来王珝并未对他们袒露实情,想来也是,若非造化弄人,如他那般的贵族出身,又怎会愿意同这些乡野村夫称兄道弟,更不会主动暴露这些“家丑”,高琉玉心中焦急万分,不知王珝何时会醒来,在此之前,这些人是不会离开的了。
恰巧这时陆绪之来向她辞行,高琉玉终于看见一丝希望,借口有贵重之物落在陆家,要去一趟,几人面面相觑,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陆绪之虽然还没当上官,凭他解元这个名头,就算此次入京考不中进士,日后也能回来在县衙里做个小官,犯不上得罪他。
当下换了副谄媚的脸孔,让二人当心脚下,心里想着,若是高琉玉半个时辰后未归,再去告知王珝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