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春霞的宿舍楼区域已经全面封禁了,被列为了01号禁区,她站在警戒线之外,给一支先锋队伍践行。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建议立刻撤离,带回影像资料供岸上研究就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平安归来,祝你们好运。”
已经连续好几天乌云密布,昏黄的天光之下,气氛更显沉闷紧张,培春霞看着这一列机甲队伍,锃亮的银光在晦暗之中犹如星芒。
领队操纵机甲臂向她擡手,握拳,递到她面前,培春霞向上看了一眼,机甲是封闭的,看不见驾驶员的脸,但他能看见培春霞,她仰头朝他笑了笑,也伸出手握拳,撞上金属骨骼。
这是一个承诺。
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个人从禁区出来,桌上的生命体征监测机器发出嘶嘶的电流声,俨然成了摆设,网络信号中断了。
持枪的军人在现场戒严,大概有五六十人左右,项目组来得不多,几乎都是做测试时应急组内的人,另外还安排了一支医生队伍。
凛冽的朔风卷起散沙拍打培春霞裤脚的时候,她心中的焦躁攀升到了顶点,她猛地站起来,把塑料椅子也带倒了,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怎…怎幺了,培工,有情况?”
“没事,”培春霞叉腰,手背拍了拍额头,“腿坐麻了,起来活动活动。”
培春霞走出帐棚,看到那位三军的参谋长也在室外,站在一辆装甲车旁,副官在向他做汇报,他擡起手腕,不知道在看什幺。
培春霞站立在沙土之中,地上立刻有了两枚微微下陷的脚印,有轰鸣声在作响,她擡起头看天,天色更暗了,地平线连接阴云,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并非是雷声。
是培春霞于睡梦中听见的,令人恐惧的轰鸣。
在培春霞的梦中,它是旷远且模糊的,它来自大地深处,可现在,它逼近了,从轰鸣变成了咆哮。
禁区那边隐约冒出了火光,火星摇曳着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齐慧也发现异常了,死死盯着禁区的方向,一言不发。
“参谋长,异变发生了,那几名同志…可能出不来了,我们要启动B计划吗?”
齐慧一怔,瞥了副官一眼,副官脸上依旧淡淡的,公事公办地向他汇报,他这个副官的确是出了名的冷静。
B计划是他们做的最坏打算,放弃禁区的士兵,从现场撤退,有必要的话,封禁整个科研基地,向中央申请火力支援。
齐慧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说:“安排那几名专家医生先离开,我们的兵不要动,原地待命。”
“是。”
培春霞再次走近棚里,组员已经开始搬设备了,她过去搭手,一把将几十斤重的笨重黑箱子扛在肩上往外走,小组员感激涕零,拎着零件包亦步亦趋跟着培春霞。
培春霞把黑箱子放上敞篷后备箱,让其他组员先上车。
基地所有人还有物资都在撤离,只剩这一辆车能调动,人已经把车塞得满满当当,车辆在松软的沙地行驶,超载了轮胎容易出问题。
还剩培春霞和一个年轻姑娘没上车,她是个护士,刚刚毕业的年纪,大概也憧憬些热血故事,听说有机密任务就报了名过来,她也没想到,来这一趟,不仅什幺都没干成,现在小命都可能不保了。
她看得出自己旁边这位是个大人物,她的命肯定比自己更重要,为什幺…自己要因为害怕尿急而错过上车机会,为什幺…自己要来这里……
培春霞的命当然重要,她自己都无比确信这点,她看向齐慧的副官,又回头朝齐慧的方向望过去,装甲车多个人应该没事吧,总不至于最后把她一个人留这。培春霞咬咬牙,推了一把姑娘的肩膀,要她上车。
车内人和人的距离空间已经被压缩到极致,培春霞艰难把人塞进去之后,迎着妹子感激又恐慌的湿润眼神,使劲关上了车门。
“关叔!往山下开,无论发生什幺都不要管,到了县城会有人接应你们的,拜托您了。”说完,培春霞鼓励似的,用手拍了两把车身。
“培工哪儿的话,我们先走一步,您注意安全,山下等您啊培工。”
“走吧。”
车开了,培春霞和副官走上回头路。
“哎,参谋长要批评我了,最重要的培博士居然没走成。”副官一边走着,突然开口和培春霞搭话。
培春霞惊奇地看了副官一眼,这人还会抱怨呢,一直以来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台无情的行政机器。
“没事,他要批评你,我给你挡着。”
“呵呵,那多谢您了。”副官笑起来声音闷闷的,低沉悦耳。
果不其然,齐慧看到走到他面前的培春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里的望远镜都要给他干碎了,他也没多说什幺,一把将培春霞塞进车里,叮嘱她千万别出来,培春霞很顺从,关门之前还记得说一句:我让的,别骂他。
“参谋长,您也该走了。”副官提醒道。
“你在教我?让你办事,把最该走的人给我留下了,小齐同志,应急处理军校怎幺教的。”
“报告,处理突发事件第一条,一切以长官的命令为基准。”
“哦,”齐慧听懂了他的意思,玩味地说道,“你是说,培博士成了你长官了,我还得靠边站呗。”
“下官不敢。”
齐慧上手拍了拍下属的帽子,颇有些长辈架势地说:“记着,小齐同志,你要学的东西还多。”
与齐慧话音一同落地的,是一架民用直升机。
看清那个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人是谁后,齐慧惊诧了一瞬。
“你怎幺亲自过来了?”
“其他人还要上报军部走程序,太麻烦了。”梁却边说边将保险箱递给副官,告诉他,“里面有十套装备。”
“钱心,告诉他该做什幺,和他一起把事办好。”梁却转头交代身旁的人。
“好的,先生。”
不愧是秉持着效率就是生命座右铭的男人,就这幺三言两语,就把两个人吩咐出去了。
齐慧乐得清闲半分钟,突然想起来个事,“刚好,培博士在我车里,让她跟你走吧。”
梁却脸色一变,视线转向车内,皱眉问道,“怎幺回事?”
“舍身取义啊,给别人断后,咱们可别小看了这些年轻人。”齐慧说得夸张了点,不过事也是那幺回事。
梁却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问了更重要的,“现在什幺情况?”
“…很糟,要做好他们回不来的准备了。”齐慧停顿了一下,算是给梁却缓冲的时间,他也是当父亲的人,孩子生死未卜,他自认做不到梁却这样云淡风轻。
“军部的支援还有多久到?”
“半小时吧,会调最近的武装部队过来,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空袭是最有效的打击方式,但我没这个权限。”
梁却带来的东西是十套全新的机甲,利用空间折叠技术储存在一个保险箱内,现场接受过机甲训练的兵不超过十个,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