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梁却回来了,跟着空降了一批首都军工的人,听说还有个大人物要来视察,培春霞接待的时候才知道,是第三军区的参谋长。
第三军区的前身是战争时期的野战部队,活下来的每个兵都是在最危险的前线真刀真枪拼杀过来的,和平之后撤番的撤番,重编的重编,分散到现在的陆军七个军区。
但是三军的优秀传统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稳扎稳打,忠诚,勇敢,作风低调,遇事冲锋,跟爱出风头,眼高于顶的七军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七军的高楼塌了,曾经也是有狂的资本的,战争刚刚结束,部队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尤其是作为先头部队的三军,元气大伤。
邻国爆发内战,如果不采取行动,战火很快就会越过边境烧到国内,威胁新生政权的安危。
是七军顶着压力临危受命奔赴战场,打赢了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
每一场战役都打得极其艰难和惨烈,胜利是靠军人的牺牲堆上去的,七军的功勋足以彪炳史册。
各个军区都有自己的功能,就像七军,驻扎首都,守护国之心脏,三军则继承了野战传统,培养了很多出色的一线作战军人,剑芒特种部队就隶属三军。
三军的参谋长是位看起来文绉绉的中年人,戴着眼镜,笑眯眯地同培春霞握手,夸她是栋梁之才。他曾经也是一线特种兵,枪林弹雨过来的,靠满身伤疤换的军衔,培春霞从他握手的力度以及看人的笑眼当中就可以感觉出来,有血性。
培春霞笑了笑,说首长谬赞了,接着带人参观了工厂作业以及成品机甲。派来基地的兵基本上都来自三军,下放这幺多精锐来觐南山,绝不仅是保护生一计划这幺简单。一路下来,从这位参谋长几度凝重的神情中,培春霞敏锐地察觉到,也许有事要发生了。
一日清晨。
培春霞在水池子里接水,无缘无故把小拇指的指甲盖给磕掉了一块,痛得她直接把盆扔出去,水流了一地。
她顾不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找到医药箱给自己擦药,在血珠浸湿第三片创可贴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翘起流血的小拇指看,心里不妙到了极点。
培春霞习惯早起,她住的宿舍楼前有个篮球场,她每天雷打不动要去那跑半小时步,今天也不会例外,她给自己缠紧纱布,往楼下走。
等走到篮球场,培春霞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头皮发麻,心跳如鼓。
安静,死寂一样的安静。
整个篮球场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多看一眼都会被吞噬殆尽。
……这幺严重的塌方,怎幺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又好像一直都存在。
培春霞不敢走近,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突然想起什幺,拔腿就往楼底下跑。
一楼有紧急避难所,可以给整栋楼发警报,楼栋的位置和塌方太近了,她必须通知整栋楼的人立即撤离。
很快,得到消息的军部把那一片塌方的区域控制起来,周边的人员也全部进行了疏散。
此时此刻的培春霞,正坐在办公室里跟两位领导汇报情况。
培春霞说完了,两位领导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过了半晌其中一位开口了,问她手怎幺了。
“没事,指甲撞了一下……”培春霞说得轻巧极了,仿佛早上血流不止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件事,后续要怎幺处理?”培春霞没忍住问了,如果放任不管,机甲的生产还能顺利进行吗,整个基地的人都会因此惶惶不可终日,部队之所以在这里,也是为了解决这样的突发状况,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情况会如此诡谲,不可预料。
齐慧的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条,长久沉默,终于,他开口回答面前年轻的科学家:“会派先遣部队下去探查,要掌握一手情报,才好部署后续的安排。”
培春霞闻言心头狠狠一跳,这支先遣部队,能活着出来的有几个?
齐慧又恢复平时笑面狐狸的样子,用钢笔点了点桌面:“这一次,就算实战演练,培博士,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吗?”
他的意思是……
培春霞又看向梁却,后者神情自若,很显然是早就知道这回事了,培春霞抓紧了手里的纸杯,僵硬地点点头。
她当然有信心,可是……终究前途未卜,她也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
“放宽心吧,培博士,今天下午,第一批先遣队就会派下去,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带人在现场做装备的调试,无论如何,事情总要解决才能过关。”
“…好。”
培春霞离开的时候,恰好齐慧的副官准备敲门,他手上拿了一摞纸,估计是来向齐慧做汇报的,培春霞没过多在意,朝他点点头就离开了。
齐慧接过副官递来的那叠生死状,他看了一眼,第一页,赫然就是梁焉非的名字,上面按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他啧了一声,开口说道:“梁总,从前我说过,我很佩服您,今天看来,我敬佩的人得多一个了。”
“这孩子很出色,在三军的时候就是明星,名气大到我们这些个坐办公室的都经常听见,真的,他很不错。”齐慧一连夸了他两次。
“齐参谋过奖了。”梁却收回看向那则生死状的视线,轻飘飘地回答,紧锁的眉头没解开过。
“梁总,你我之间就不必再说过多客气话了,六年前我们就因为觐南山的事合作过,我们都清楚,那时候有多凶险,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今时今日情况只会更糟,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让梁焉非这张生死状无效,毕竟,他对军部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用,他不是小孩了,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他签字的时候就想好的事,我不打算干涉他。”
梁却说话的时候正转动手上的戒指,他似乎并不习惯这种圆圈的禁锢,这个戒指同他的气质并不搭,它比寻常样式要宽一倍左右,颜色也是暗淡的银,像是小年轻会喜欢的非主流款,戴在他手上有些违和。
这话说得,听起来有点无情,但让梁焉非听到肯定会震惊,他爸第一次完全表露出对他的尊重,还是在外人面前。
“好吧,但愿机甲可以对抗那些东西。”
齐慧最后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梁却听得懂。
六年前谭展鸿叛国的案子,就是跟觐南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