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心情打听这些。现在就看来保此行了,成不成他心里也没有底。此前都是杨提督的面子,现在直接上门去找,蔡太师会开恩吗?
此事是钦办大案,想要说情风险极大。据说蔡太师也被牵扯进去了,说其有“失察之罪”。现在正闭门思过,外人很难进到府里。可他又没有别的门路,只能去求蔡太师。
按理说,这回他应该亲自出面。可李知县说上面吩咐了,让他等在家里不要乱跑。这样一来,他就不敢出门了。一旦离开就成了逃犯,没罪也变成有罪了。
让来保、来兴去办吧,他又不放心。这种事要随机应变,找什么人使多少银子,得看具体情形。万一人家狮子大开口,他们能灵活应对吗?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像油煎一样,那真是度日如年啊!
就他现在这种情形,肯定问不了死罪,最多是抄没家产。就是这条最让人胆寒了!要是他一文钱没有了,以后还怎么生活?“抄没家产”,不仅是抄银子,还有众多的奴仆,包括他的妻妾。
想到如此芬芳的肉体终将归于别人,他连死的心都有了。他这半生最喜欢淫人妻妾,如果让别人来分配他的女人,那才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呢!
西门庆也不是瞎担心,来保此行确实不太顺利。首先太师府就进不去,那些门子比豺狼还狠。来保自然熟谙此道,给了一人二两银子。这回态度是好点了,但还是不让进门。说太师老爷有令,任何人都不接见。
来保听了心里一凉,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知道事态严重,没想到蔡太师也会紧张。如果此行见不到“真佛”,那就只有带着银子逃了,他不能跟着一起沉没。
事后有个老门子透露,说可以禀告翟管家,看看能不能破个例。翟管家是太师府总管,许多事都是经他办成的,见到他等于见到了蔡太师。只是银子要另外花了,不知多少合适。
老门子耐心指点:“最近找翟老爹的特别多,少了没有用的。”来保有点紧张:“那得多少啊?”老门子伸出四根手指:“至少这个数?”来保心里一喜:“四十两?”
老门子冷笑一声:“那是给我的,想见翟老爹至少四百两。”来保“啊”地张大了嘴巴:“怎么要这么多?”老门子有点不屑:“这点银子还算多吗?与你们主子的万贯家财相比,还不是九牛一毛。”
来保还想讨价还价:“关键是回去没法交待,翟管家这边只安排了五十两。”老门子有点无奈:“你这人真是死脑筋。要是家产都被抄没了,到时候五两都不剩。”
来保想想也对,只好委托给老门子。随后便到客栈住下了,等候老门子的通知。翟管家似乎很忙,过了三天也没露头,搞不清什么情况。他们还不敢过去问,一问就可能彻底黄了。
期间来保反复地挣扎,到底是逃还是不逃?逃也不是没有风险,万一西门庆躲过此劫,那他的末日就到了。何况来兴还目光炯炯地盯着,就怕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现在他们没有心思玩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整天盯着屋顶发呆。此前办差很潇洒的,到地方找个客栈一住,然后一人包个妓女,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事后还能赚点外快,多则几十两,少则十几两。现在不要说掐头了,连打点都可能不够。既然翟管家都要四百两了,那蔡太师多少合适呢?剩下的五百两能够打点吗?
就这样又过两天,老门子总算现身了,说翟管家让他们中午过去。来保听了心里一喜,当即把银子准备好了。等到午后时分,老门子果然又来了,说是帮他们引路。
来保听了心里一热,看来此人还算不坏。要是拿了银子就不管了,他们也没有办法。这都是蔡太师教育得好啊!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贪官也得讲点信用,只拿钱不办事那是强盗!
客栈离翟府有点远,中间隔了五六条巷子。而且七弯八拐的,走了半个时辰也没到。一路上是狗咬鸡撵,搞得他心里慌慌的。他们自然不敢嫌远,只想着把事办成了。
翟管家还算亲切,收了银子便给他们指了路子。说蔡太师目前不能出面,让他们去找参知政事李邦彦。这位才是此案的经办人,定不定罪定谁的罪,都是他一人说了算。临走前,还给了一小罐江南凤舌芽茶,说是太师老爷赏的。
来保一听心就凉了,这不是心疼银子,而是不够分配了。他又不能明说,说了就等于白送了。回去拿吧又不现实,急得他直冒虚汗。手脚也僵硬了,想跪都跪不正。
翟管家不会关心这些,寒暄几句就起身送客了。出了门来保就愁上了,眼下该找谁救急呢?京城他也没有朋友,有朋友也不一定借到。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想借也得有财力才行。
思来想去,只能去陈家碰碰运气了。万一还有人在,那就万事大吉了。好在来保熟门熟路,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当铺还在开着,只是换了主人,伙计中也没有熟脸了。
陈宅已经关门上锁了,门上还贴着封条。几个军卒跨刀在值守,任何人不准进出。来保一看绝望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刚才与翟管家说好了,明天就得把银子送去,迟了就没戏了。
好在陈氏家族比较大,多少也有点财势。只要有一个人讲点义气,就不会让他空手而归。想到这里,来保挨家挨户去敲门。陈氏族人大多认识来保,此前见到都挺热情的。可今天却慌不迭地往外推,唯恐被街坊邻居看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想不到此案牵涉面这么广,连陈氏族人都怕受到连累,可除了陈氏族人他又能找谁呢?谁又愿意帮他渡过此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