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一看慌了手脚,连忙去找大夫医治。大夫跟算命打卦的差不多,得走街串巷招揽生意。能够开馆坐堂的,都是高尚之士。老冯在街上转了半天,最后领回来一个年轻大夫。
这位大夫跟花子虚还有点像,只是个头矮了一点。具体用意就不用说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路上她还透露一点,说自己主子是年轻寡妇。希望他用心诊治,不要耽误了病情。
这位大夫果然有点想入非非,觉得老婆子话中有话。他努力挺直胸脯,做出气宇轩昂的样子。可惜衣服太旧了,前襟还破了一个洞。等他见到李瓶儿本人,心里反而有底了。
李瓶儿经不起折磨,脸跟黄蜡似的,就像得了什么绝症。这大夫看她瘦得可怜,顿时生出一腔怜爱。见面就说自己叫蒋竹山,二十八岁,属猪的。那架势不像是看病,倒像来征婚的。
他按住脉搏诊了一会儿:“据脉象来看,大娘子并无大碍,只是忧虑过多所致。”老冯听了连连称是:“大夫您说得太准了!她就是心事太重,白天茶饭不思,晚上整夜睡不着。”
李瓶儿也开了金口:“请蒋大夫赐我良药,等奴家好了一定重重答谢。”蒋竹山立即保证:“只要大娘子服了我的药,包您当天就能见到效果。”说完开了几副镇静安神的药。
李瓶儿服了药之后,果然睡得安稳了。睡眠好了,食欲便有了;食欲有了,精神也健朗了。按理说,到此就算结束了。可老冯非要办桌酒席,说要感谢什么救命之恩。
李瓶儿也没有反对,让她过去安排。此时蒋竹山也成病人了,自从见了李瓶儿一面,日里梦里都是那张白白脸。他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便照方熬了几碗。奇怪的是,那药对他屁用没有。
那天他正在附近转悠,老冯突然来请赴宴。蒋竹山一听欣喜若狂,仓促间把鞋子都跑掉了。李瓶儿也不是敷衍,特地换上了艳色衣裙。浑身上下是珠光宝气,和当初约见西门庆一个样。
李瓶儿先道了万福:“前日承蒙大夫医治,奴家才得以康复。今日聊备一桌水酒,以表感激之情。”蒋竹山连连拱手:“这是学生的分内事,大娘子何必客气呢!”
李瓶儿举起托盘说道:“一点碎银不成敬意,还望蒋大夫笑纳。”蒋竹山随便推辞几下,便拿过来揣进了袖子。大夫也是生意人,不能做赔本买卖。整整三两啊,比平时多出十几倍。
等他喝了几杯酒,便有点放肆了:“敢问大娘子贵庚啊?”李瓶儿立即回答:“奴家今年二十四岁。”蒋竹山有点糊涂:“像大娘子这样的富贵人家,会有什么伤心事呢?”
李瓶儿叹口气说道:“唉,都因为拙夫得伤寒死了。如今奴家孤身一人,什么事都要亲自操持,你说奴家能不愁呢?”蒋竹山连忙追问:“伤寒可不好医治啊!当初他吃了谁的药?”
李瓶儿小声回答:“大街上的胡大夫,别人说他医术很好。”蒋竹山根本不屑一顾:“好什么呀?他是有名的猛药先生。他下药不要说是人了,连头牛都能吃死。”
李瓶儿不想深究:“这也怪不得人家,还是拙夫没命过吧。俗话说,‘人生有命,富贵在天。’这附近找他看病的人多了,没听说他把谁给治死了。”
蒋竹山只好转换话题:“大娘子有孩子吗?怎么没有见到?”李瓶儿淡淡一笑:“奴家未曾生养。”蒋竹山继续往上靠:“像您这样的妙龄女子,怎能独自度日呢?就没想再找一个吗?”
李瓶儿也没有隐瞒:“前段时间说过一个,本来打算最近过门的。”蒋竹山非常失望:“敢问大娘子要与何人做亲?”李瓶儿还挺自豪:“就是开生药铺的西门大官人。”
蒋竹山跺脚叫道:“大娘子怎能嫁给他呢?他亲家最近犯了大罪,亲亲友友抓了几十个。现在他也受了连累,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然后又列举其种种劣迹,唯恐心上人误入歧途。
李瓶儿不禁暗暗叫苦,难怪西门庆突然不来了,原来真的遭了祸事。至于蒋竹山为什么要拼命诽谤,她自然也能猜出来。既然西门庆朝不保夕了,那自己还傻等什么呢?
为了与西门撇清关系,只能先找个人顶窝。只是这人有点矮了,身材也走样了,看着不怎么顺眼。可现在也没法挑了,如果这个蒋大夫没有家累,那就和他凑合过吧。
想到这里,李瓶儿就不再含蓄了:“要不是蒋大夫仗义执言,奴家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只是一个女人家难过啊,总得找个依靠才算归宿。既然您把话都说明了,奴家也不怕丢脸了。如果蒋大夫有什么好人家,就帮奴家介绍一个。”
蒋竹山知道有门了:“大娘子要嫁什么样的?”李瓶儿脸一红:“奴家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能够识文断字就可以了。要是有点手艺啥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蒋竹山立即毛遂自荐:“不瞒大娘子说,贱内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小人现在孤身一人,没儿没女也没有家累。要是大娘子愿意下嫁,那让小人当牛做马都行。”说完深施一礼。
李瓶儿连忙扶住:“既然这样,就请大夫找个媒人吧。这是你我的终身大事,总得有个仪式吧。”蒋竹山苦着脸说:“小人是一贫如洗,实在下不起聘礼,要不把这银子还您?”
李瓶儿浅浅一笑:“蒋大夫说笑了。如果您不介意,奴家就让老冯作为媒人,招您入赘如何?我这边家什都是齐的,您什么都不用置办。”
蒋竹山连连作揖:“大娘子如此慷慨,小人实在感激不尽。要是大娘子真能下嫁,那就是小人的重生父母再世爹娘。”李瓶儿听着有点恶心:“不要说这种没出息的话!你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那就得有个男人样子。”
当天她和老冯商量一下,便择日把人招了进来。之后又拿出三百两银子,帮他开了个生药铺,想借此挣点家用。原以为从此就算“性福”美满了,没想到这东西根本不顶用。
李瓶儿已经习惯了“大刀长矛”,像这种“小匕首”哪能杀痒?光是型号小点就罢了,偏偏这东西耐力也不行。为了多享受一会儿,他连动都不肯动一下。只知道死死盘在身上,那模样活像一只癞蛤蟆。
蒋竹山也觉得心虚,事后配了几十副补药。说此前条件不太好,现在需要调理两个月。李瓶儿根本没有耐心:“你弄那些坛坛罐罐干啥?自己腰上没力,还指望烂草撑劲。以后不要来烦我了,给我搬到铺子里睡。”
想起神勇无敌的西门庆,李瓶儿不禁有点后悔。好在他们没有三媒六证,自己随时可以撵他滚蛋。可蒋竹山已经吃定她了,怎么骂都不肯离开,还表示要从一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