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扬走出病理科大楼时，阳光熹微，空气中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和泥土腥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衬衫口袋，那里还装着那颗用纸折成的心，虽然已经被体温熨得有些皱巴，却异常得滚烫。
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游。秦舒雅的标本室实验，这座白色的巨塔之下，暗流汹涌得让他几乎窒息。
但他知道，更难的还在后面。
医院职工食堂。
正是用餐高峰期，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声音、打饭阿姨的吆喝声、同事们讨论病例的细碎低语，交织成一种充满烟火气的背景音。
李默扬端着餐盘，习惯性地走向角落里那张最不起眼的圆桌。
然而今天，那个角落却异常拥挤。
苏语青和苏语桐这对双胞胎姐妹已经坐在了一侧。
苏语青低头喝着一碗清淡的紫菜蛋花汤，动作优雅而疏离；苏语桐则在大口嚼着红烧排骨，面前还堆着一堆骨头，吃相豪迈。
对面，秦舒雅正用镊子（没错，那是她自备的医用镊子）精准地剔除青椒炒肉里的青椒，旁边放着一杯标准刻度的温开水。
而最边上的位置，莫文雅正笑眯眯地剥着橘子，面前放着几个干净的空盘，显然是已经为某人占好了座。
李默扬的脚步在距离桌子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这哪里是吃饭，这分明是修罗场。
周围的气压似乎都因为这张桌子的诡异组合而低了几度。路过的实习生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着“骨科男神”和“四大金花”同时出现的奇观。
“李医生，这边。”
莫文雅率先看到了他，招了招手，笑容温婉得就像在家里招呼丈夫吃饭，“今天的糖醋里脊不错，我帮你打了一份。”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默扬没有退路。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在莫文雅身边唯一的空位坐下。
“谢谢。”他低声说道，拿起筷子，试图用吃饭来掩饰尴尬。
然而，桌子底下的世界，远比桌面上精彩。
刚夹起一块里脊肉，李默扬就感觉左边的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面。
苏语桐正咬着筷子尖，眼神无辜地看着天花板，但脚尖却在他西裤的裤管上肆无忌惮地画着圈。
那是赤裸裸的挑逗。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右边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秦舒雅的皮鞋鞋尖抵住了他的膝盖骨，力度精准，就像是在测试膝跳反射。她依然低头剔着青椒，仿佛桌底下那只脚根本不是她的。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复上了他的大腿。
莫文雅在桌下轻轻拍了拍他，像是一种安抚，又像是一种宣示主权的占有。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其他人：别太过分，这还是我的地盘。
而一直沉默喝汤的苏语青，虽然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但她放在桌下的脚，却不偏不倚地踩在了李默扬的脚背上。
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四面楚歌。
李默扬手里的筷子微微一抖，那块糖醋里脊掉回了碗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筷子。这饭没法吃了。
“我们……谈谈吧。”
李默扬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的四个女人同时停下动作。
苏语桐挑了挑眉，秦舒雅推了推眼镜，苏语青放下了汤勺，莫文雅剥橘子的手也顿住了。
“谈什么？”苏语桐似笑非笑地问，“谈楼梯间的心跳，还是谈标本室的实验数据？”
这句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苏语青的眼神冷了下来，秦舒雅则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眼看火药桶就要爆炸，李默扬正准备坦白一切，无论是被骂渣男还是被联手封杀，他都认了。这种在钢丝上行走的感觉，太累了。
“其实，我……”
“嘘。”
一根剥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白络的橘子瓣，突然塞进了李默扬嘴里，堵住了他后半句话。
莫文雅笑着收回手，用纸巾擦了擦指尖，然后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
她将纸摊开，平铺在餐桌中央，刚好压在李默扬的餐盘边缘。
“吃饭的时候别谈工作，也别谈感情，伤胃。”莫文雅柔声说道，手指在纸上轻轻点了点，“这是我们几个刚刚讨论出来的方案，李医生过目一下？”
李默扬咽下嘴里的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腔蔓延。他低头看向那张纸。
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列印着：《李医生身心健康维护排班表（试行版）》。
表格里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时间段。
周一（手术日）：归苏语青（器械配合与术后放松）。
周二（夜班）：归苏语桐（值班室陪伴与解压）。
周三（科研日）：归秦舒雅（数据采集与深度探讨）。
周四（行政日）：归莫文雅（生活护理与养生按摩）。
周五（机动日）：全员共享/自由活动。
周末：轮空休息（需四人签字同意方可加班）。
备注栏还写着一行小字：“为了避免资源浪费和过度劳累，实行科学管理。违者扣除下周份额。”
李默扬看着这张荒谬又严谨的表格，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四个女人。
苏语桐冲他眨了眨眼，做口型说道：“便宜你了。”
秦舒雅淡淡地点评：“从生理机能恢复周期来看，这个安排最合理。”
苏语青虽然没说话，但重新拿起了汤勺，显然是默许了。
莫文雅则又剥了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笑得一脸慈祥：“李医生，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已经是最优解了。你有意见吗？”
李默扬张了张嘴，看着那张排班表，又看看四周依然在谈笑风生的同事们。
没人知道，在这张小小的餐桌上，一份关于他灵魂与肉体的“卖身契”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签订了。
原本以为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审判大会，结果变成了一场井然有序的后宫建制大会。
他本该愤怒，本该拒绝，本该拍案而起维护男人的尊严。
但在桌底下，四只脚依然在隐秘地纠缠着他。那种被四倍爱意（或者是欲望）包围的窒息感与满足感，让他竟然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最终，他只能默默张嘴，咽下了莫文雅递来的第二瓣橘子。
“没意见。”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桌上的四个女人同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场关于占有与分享的战争，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达成了休战。而这座白色的巨塔，也正式向他们敞开了通往禁忌乌托邦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