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四点,纯白别墅里的派对布置刚刚结束。
四名黑衣保镖目送货车离开后关闭铁门,雕塑般守卫在门前。
三楼客厅正对着哗哗的流水,梅舒雪欣赏了一会儿,微笑着看向旁边的周翎,“谢谢你特意邀请我这个外校人参加。”
周翎也回得温文尔雅:“没打扰到你就好,希望你玩的开心。”
说话间,前方的玻璃门忽然自动打开,却不见人,梅舒雪惊讶了一瞬,视线向下,这才看见慢悠悠走进来的白猫,不由提起嘴角,探身想摸一摸。
“别碰它。”一道冷淡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立即尴尬收手,交叠着放回腿上,“不好意思。”
纯白别墅的主人,罗屿丰走进了客厅。小白虎在沙发角懒洋洋地蹭蹭,不一会儿又掉头走到他脚边。梅舒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本以为他会放任白猫经过,没想到就在它要离开时,他故意使坏般一把将它抱起来。
“喵——”白猫不满地长叫,但很快,被他挠挠下巴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声。
罗屿丰轻笑,向来兴致不高的脸弧度乍起,抱着猫坐到对面沙发,下达逐客令:“布置已经结束,你们可以下去了。”
他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梅舒雪很不舒服,可他俊美的脸上近乎宠溺的笑容又让她移不开眼。
周翎为他幼稚的领地意识感到好笑,面向梅舒雪道:“梅小姐,我们有事要聊。二楼有游戏厅影院,一楼有泳池,你可以先下去玩。”
梅舒雪体贴地低头,“好的,你们慢聊。”说完站起身,珍珠色长裙柔顺地落下,离开的仪态也优雅万分。
直到三楼入口的指纹锁发出哔的一声,周翎才松弛下礼貌的微笑,斜斜地歪进沙发。
身为皇子,周翎一出生就暴露在公众视野下,毫无隐私可言。更因长相出众,眼皮上的一点红痣再加上略微出格的披肩长发,甚至让他在社媒上有过“玉观音”的夸张称号。虽然被朋友们笑话了一阵,可此时他落下笑容,便也真就如同玉质雕像般漠然。
罗屿丰发出不留情的嗤笑,“又换了一个,宫内厅还不满意。”
周翎疲倦地合眼,右眼皮上的红痣完全显现出来,“什幺满不满意,他们最喜欢这种端庄古典的大小姐。”
“现在还有这种人?”罗屿丰的语气不乏戏谑,手指搔搔小白虎的耳根。
“奇货可居,你不知道吗。听说是从小上贵族女校的名门闺秀。”
“你也是不容易,刚成年就要马不停蹄地相亲。”
周翎轻叹一声,半垂眼盯向哗哗的流水,“和我换吧罗屿丰,皇子让给你当。”
“下辈子吧,假笑皇子。”罗屿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放开才乖了没两分钟就莫名蹬起腿的小白虎。
瞥着他小心怜爱的动作,周翎的嘴角挑出些讥诮,又或许是微不可见的嫉妒。罗屿丰作为罗氏第三子却备受宠爱,轻易越过他的哥哥姐姐,被指定为家族集团的继承人,重点培养的对象。在这份底气下,他能毫不顾忌他人眼光,堂堂正正地目空一切。
“听说了吗,”他及时拉回正事,“林松潜和他继妹同时请了两天假。”
罗屿丰掸了掸校服衬衫,走向洗手池,没多少情绪道:“现在学校里还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吗。”
“倒也是,”周翎难得心情不错地卖起关子,“不愧是历史深厚经济发达的东区,八卦的速度也是世界一流。”
“说重点。”罗屿丰不耐烦了。
周翎爽快道:“他继妹跳窗跑了,周四上午。”
罗屿丰冷不丁愣住,从水龙头茫然的流水中擡头盯向他的脸,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林氏的家庭医生、首席律师现在都在铁玫瑰庄园住着。林松潜不是生病,是受伤。”周翎脸上现出“你快猜猜看”的孩子气的快乐。
“……”罗屿丰不语,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没错。林松潜被他继妹打伤还让人跑了,你敢信?”周翎笑出声,单手撑脸不无遗憾道:“真可惜没能亲眼看见。不对、钟临登是亲身体验过的,一会儿可以再问问他。”
“这件事几个人知道。”罗屿丰皱起眉。
“学校的话,”周翎略微思索,“不超过五个。林氏近期有的忙了,估计没空搭理我们。”说着他勾起嘴角,故意问道:“啊、听说你把一个领带夹给了…林松潜的继妹。”
“不是给,是借。”罗屿丰不快地纠正道。
周翎看破不说破,笑意散漫:“现在两个人彻底来不了了,那你不是白借一场。继妹继妹的,实在不礼貌,她叫什幺、”
罗屿丰冷眼觑着他把鞋架上臂托,“如果我是你,我就笑不出来。”他仔细而缓慢地擦起手,“林家的态度代表了东区那群人的态度。如果你派不上用场,我就要额外再花时间。”
“林松潜都请不过来,周翎,你是来这儿度假的吗?”他岔开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浓黑的发衬得他淡色的眼珠更加冷硬而不容置喙,“放下你的脚,别弄脏我的沙发。”
窗外的落水和屋内的流水一起喧闹作响,周翎被围在中间,盯着他静默几秒,随即起身感叹道:“我还是下去吧,省得碍你的眼。反正消息已经带到,要做什幺你随意。”
“不送。”
等他走后,罗屿丰关掉水龙头,烦躁地捋了下头发,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下周的东西区继承人交流会,我要参加,准备一下。”
今晚的派对事关与东区上流交往的第一印象,即便林松潜不来,也至关重要。东西区之间不仅有经济中心之争,也有旗帜分明的政党之争。地方名门经营着固定选区,为选区民众争取利益,拥有长期利益交换的关系,分外团结。从来不是外来人靠几句漂亮话就能轻易动摇。
时间不等人,如果无法与林氏合作,他必须尽快重新考虑——挂了电话,他转身去换衣服。
17点一到,纯白别墅打开大门,从雪白的堡垒摇身变为迎客会场。一楼二楼所有的门都被打开固定,串联出一整片空间,让动感的流行音乐畅通无阻。
玩乐的区域则功能分明。有泳池为景的客厅是主休闲区,餐厅在右侧,透过弧形的落地窗,可以随时和客厅里的人打招呼。透蓝的池水不停息地摇荡,让精致的瓷杯瓷盘也跟着闪闪发亮。侍从布置餐桌忙碌其间。
下了楼后,梅舒雪静静坐到落地窗边喝茶,视线专注沉浸地品究这座纯白别墅的每一处细节。直到第一声炫耀的跑车鸣笛吓了她一跳,再等她反应过来,今夜的来客已经如同羽毛艳丽的鸟儿们叽叽喳喳、三三两两地结伴涌进来。
学生们刚下课不久,心情快活,谈笑声时不时高响着相互碰撞,音乐也不一会儿被逼到天花板。又正是晚餐时间,餐厅由静到闹,不过眨眼的功夫。
可惜这里没有一个梅舒雪的熟人,她有些尴尬地悄悄走到角落里放置点心的木架,做出正在挑选的样子。原木色的木架比她还高,像极了圣诞树。从尖角到腰部,是一溜从小到大的圆形托盘,上面开花般点缀着精致的糕点小食,每层还有小把手,方便客人旋转挑选。
她捏着小把手,独自从紧张到心不在焉地转着,缤纷的点心在越来越盛的热闹中逐渐模糊成色块,忽然——色块的间隙里,显出罗屿丰高大清晰的身形。
餐厅入口处有一条开放式吧台,铁架上的饮料酒瓶琳琅满目。
罗屿丰换了件黑色的条纹衬衫。条纹细如白线,随着他的举止凝固、流动,悠然勾勒出他优越的身形。硬质的半长黑发被他随手顺在耳后,转头看人时,不小心掉下一缕,勾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肆意又俊美。
她自觉站得太久,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不知道平时的他是不是太冷傲难以接近,因此只要稍微缓和下表情就会让人产生被尊重的感觉。一个男生从吧台拿过饮料,和他碰了下杯,冰块滚动咔哒作响。
“你的别墅好漂亮,听说是你自己设计的。”
“对。”他扬起嘴角,随意又轻巧。
“哇、花了不少心思吧,我记得之前宏安机场扩建,立京就是主力。”男生本打算再说什幺,可一瞧见她过来,很快笑着举了举杯离开,“你忙,一会儿再聊。”
梅舒雪按着裙子坐到吧台旁,就在罗屿丰斜对面。她向调酒师点点头,“你好,请给我一杯红粉佳人,不要酒精。”
“好的小姐,请稍等。”
罗屿丰转头看她,修长的手指玩起杯里的大冰块,“周翎呢。”
梅舒雪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有些紧张地把头发勾到耳后,露出缀着粉钻的莹润耳垂。染成棕色的长发卷烫出柔顺的弧度,靓丽地勾勒出她温驯饱满的侧脸。
她习惯性低垂下眼不与人过多对视,像个安静漂亮的人偶,一举一动都是可预测的设计。
罗屿丰可没兴趣参与周翎的婚姻游戏,更别提帮他应付特意带过来的相亲对象。
“让您久等了,请用。”调酒师很快将粉红佳人安静地放到梅舒雪面前,接着,他按了按耳麦,俯身到罗屿丰耳边。
梅舒雪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甜蜜的气泡水刚在舌尖扩散,她就看见罗屿丰忽地一愣,继而掩不住的兴味在他眉间扬起,又立即被他压下,一扫之前平淡的敷衍。
“带她到这儿来。”他通透的双眼似被冰块点亮,吮了吮指尖的凉意,指缝间是上翘的嘴角。
梅舒雪立即意识到,要来的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