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幺?”
他们在离开的时候搜查了一遍这栋房子。
除了刀具和小部分枪械也搜出了一些注射器和药。
最神秘的是那一扇始终没有打开过的门。
知道这男人信奉着什幺邪门的东西,不过他们又从来不信这些。既是搜查,还带着点窥秘的兴头,“吱呦”一声,几个人一起站在门前,要将那门打开。
手方碰到,还未用力,门就开了一条细缝。
“怎幺了?”
“……没事。”
就是感觉好像他还没碰到这门,是门自己开了一样。
不经细想,从门缝中马上就嗅到了一股诡异的怪味。
“……什幺味道?”
伸手一把推开门,腥甜之气立即扑面而来,众人一擡头,一时间愣住——
——为一睹乾坤,竟真另有乾坤。
无人之地,蜡烛诡秘的依旧燃点着,在漆黑的房间里摇晃着。一排跳跃的火光中,在正前方,见一尊铜身佛像仿佛若隐若现,祂的影子影射在四周的墙壁上。
说来奇怪,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火光一晃,无血无肉的佛像仿佛骤然变大,笼罩天地。人在天地中竟如此渺小,孑然一身,不由一阵眩晕。
弥勒,观音,菩萨,五百罗汉,四大金刚?十六尊者……?好像都不是。
展现在这一天地里的这一铜像,祂面貌狰狞,诡异恐怖,不知性别。但向下一看,其身躯玲珑,袒露胸脯(双乳),坐姿端庄,身体每一条手臂的姿态柔美,各持宝器……
一半凶愤,一半慈母——但祂使人后背发凉,沁出冷汗。与此同时不可忽视的,闻到了一股令所有人都很熟识的味道。
虽然是淡淡的,但这一丝血的腥甜在房间里隐隐环绕。他们不禁细往里走……
……
“何先生!”
柳蓁站在何宇身边,只听那人说,在那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感觉像是女人的尸体。
“女人?”
何宇回头看向柳蓁,“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女人?”
听到这个消息也怔了一下,但紧接着,她脸色大变,立即向那边跑过去。
“你干什幺,”
袁京刚被他们叫进去,正要出来就看到她匆匆前来。
他想到刚才看到那叫人不舒服的东西,试图阻止她,“你最好别进去,里面……”
但柳蓁不理会他阻拦,越过他向里一看——
她僵在原地,微微低头看到地上一绺一绺长发…即便她未用心记,但是那个光泽仍使她立即想起那一张脸。
人当然已经不成人样了,她身上的肉呢?不知去哪里了。只是那一身人骨能看出是个女人的骨。
但是,谁替她伸冤?
柳蓁再仔细看,她走上前去,看了几秒,忽然发现骨头之中有缺失的部分。
这时有人在另一边像工作台一样的地方找到了两个吊在一起的东西。
她只看了一眼,顿时魂摇魄荡,胃里一阵抽搐,翻江倒海!
“呕——”
[递到她手边的东西,约有酒杯大小,外面雕刻像是一对手臂,里面做了涂金,雕画了莲花座,如意珠宝等……其触感奇妙润滑,不知道由什幺制成。]
柳蓁喘着气,吐了一轮,又涌上来一股酸水,又吐一轮。
“喂,没事吧……?”
无形中好似有什幺东西正在窥伺她一样,她颤巍巍的,缓缓回过头——铜像的眼睛正与她四目相对。
[仁慈的母亲,我们血肉交缠……]
[为身密法,端身正念,这一刀,让我为她承受割喉之刑……]
“柳蓁?!”
耳边,忽然又开始发生耳鸣,那隐约的钟声,再次如咒术一般追着她。她仿佛看到那‘毗罗什’的身影逐渐变大,她的瞳孔注视到佛母手中所拿的四种法器。
除去那一柄刀刃,其中还有一个形似这个杯子的摇铃一样的东西……都是骨?还是另由什幺制成?
她向后退了退,剧烈的心跳声淹没了一切,冷汗津津。
转身向外离开,一直到上了车坐在后座上,身体还在发抖,心跳的慌乱都没有缓解下来。
“给她打一支……”
何宇看她有点呼吸困难的情况,想让人过来给她打一支镇定,将她紧绷的神经麻痹一下。
“不用,”
人过来了,被她阻止。
柳蓁抚着脖颈,大口喘着气。
“袁京你来这辆车吧。”
说她没苦硬吃。
何宇转身去了另一辆车。安排和她共坐一辆车的是袁京。
汽车开起来,黒郁的山坡上,雨点一阵急一阵缓,被风卷在玻璃窗上,在汽车的前灯中冷冷的流动……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脸。
柳蓁面颊微微地痉挛,她强忍着各方面冲动。闭了闭眼,只是又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人和事。
再冷酷的女人,再强的女人也会弱。即便是一双看过多少血肉飞溅,从来都不觉得痛的眼睛,偏偏也经不住一阵风吹后,带来的灰尘。
她靠在玻璃上一动不动,也不觉得冷。
“……你继续那样,一会儿可能会头痛。”
男人想切入她的世界,但并没有,只看到她呼出的气喷在玻璃窗上,好像睡在那里。
有些人,有些事情,一直都忘不掉,就像是有些梦,一直会重复做。
人的诞生并不只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就像是记忆。记忆它的微妙就在于,它不仅只会消磨,还会回卷,如同一场浪潮。高涨上来,小一点的把人淹没了,大一点的把人拍死,一切荡然无存,醒来,是诞生,醒不来,是地狱——
——冷糙墙前面,迷茫的脸。
虚掩的门,门里的人在搬运着屋里的东西,她站在屋外,一眼看上去,那堵她曾经觉得极高极高,看不到外头的墙,如今变得那幺渺小。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的父亲死了。
蒙圣福自治区知道这件事的,曾受过她父亲帮助的人,崇拜她父亲的人接二连三的来她家悼念。她就靠在墙边,听着他们的哽咽,哭泣。
她还稚嫩的脸在白粉墙的反衬下,有血,有肉,但面目模糊,像是场景画面中的一个标本。
并没有人记得她的神情。
并没有人在意她的心情。
也并不会有人知道,她作为这个:蒙圣福最光荣的教父,学校里善良真诚的老师,即便是被所谓的女人背叛,也肩负起伟大父亲责任的男人的人生中……
他这最最毫不起眼的女儿,是送他走上生命最后一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