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思赟那双焦急的略微泛着红的眼在自己面前晃来晃起，浓重的血腥与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断刺激这黎思源的鼻腔，耳畔带着嗡鸣的仪器声气势汹汹地想要同死神争个高低。
可黎思源好累，她不愿意再睁开眼，再感受这个世界。
只是她仍有不甘——池霁晓要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她会心痛吗？又会后悔吗？
可是黎思源最怕见到池霁晓的眼泪。
她顺着混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梦之中。
或许池霁晓不知道会是件好事，毕竟自己给她带来的痛苦实在太多了些。
黎思源向前走着，艰难地向前，带着庆幸地撞散环绕在周身的浓雾。
池霁晓……
妈妈……
她似乎再也无法对池霁晓说出这个称呼了。
黎思源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状态下持续了多久，她只一个劲向前走着，仿佛是一缕漂泊无依的游魂。
或许，她早就是了。
有道炫目的白光突然出现，将黎思源刺得直流眼泪。
这是快到生命的终点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黎思源再度擡起脚，向那道光走去。
忘了她吧，黎思源，忘了她。
黎思源这样对自己说。
她的意识并没有就此消失，相反的，当她真正地走进那团光中，消失的嗅觉似乎逐渐恢复。
是雨后潮湿的泥土。
还没反应过来，黎思源的一只脚便已经踏上了那道水痕。
【啪嗒——】
水声格外空灵。
这是……在做梦吧？
黎思源看着身上的特训服与没有鲜血的腹部，嘲笑自己临死了还疯的不清。
她再次向前跑了又跑，恳求死神将她收走。
耳畔的水声却逐渐清晰了起来，她就这幺突兀地闯进了一条泥泞的街道。
昏黄的路灯堪堪笼住黎思源的身形，空气中陈旧的煤烟味刺激着鼻腔。
一切都真实得过了头。
她顺着这条长长的无人小巷向前，每迈出一步，心中的惊惧便加重一分。
这条阴冷潮湿的路，黎思源似乎是走过的。
黎思源试图压下这荒谬的想法，可还未等她理清头绪，便听见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一阵动静。
她猛然一怔，随即发了疯似的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前面的两道身形是人是鬼，这又是个什幺地方……黎思源总得问了才知道。
急促的脚步踩过泥泞的地面，溅起细碎的水声。
昏黄的路灯下，映入眼帘的先是个挺拔而威严的男人，身侧那有些瘦弱的小女孩则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男人的手搭在小女孩的肩上，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无形的施压。
黎思源心中虽然对这人的动作有些不适感，但她依旧选择上前，出声询问；“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知道……”
面前男人的脸彻底展露的那刻，黎思源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拳头，重重地砸了上去。
即使太久没见，即使这张脸比自己记忆中的要年轻太多，胸腔中依然瞬间便滚满了怒气。
她不知道本该在监狱里的黎盛桉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清楚自己为什幺会看到他的这副模样；惊骇之下，黎思源不禁又将目光移向黎盛桉身边那个身形单薄的小女孩。
“池……池霁晓？池霁晓！！”黎思源抓着‘小女孩’的肩膀，装若癫狂；“是你吗池霁晓？是你吗？！！”
黎思源半蹲下身，将人紧紧地拥在怀里；“我带你走好不好？我带你走……我…我……”
话未说完，黎思源就被揪住领子，被黎盛桉还了一拳。
黎盛桉从怀中掏出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拳峰上的红痕；“晓晓，过来。”
池霁晓迅速闪身到黎盛桉的身后，藏了起来，只露出一点惊恐而带着探究的眼睛。
这胆怯的动作似乎取悦了黎盛桉，他噙着笑，揉了揉池霁晓的脑袋；“晓晓，告诉我你认识这个人吗？”
感受到黎盛桉手掌的重量，池霁晓怯懦地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黎思源有想过自己是认错了人；面前这样的小女孩，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池霁晓吗？
她为什幺看起来对黎盛桉是如此的……信任。
黎思源盯着那张大多藏在阴影中的脸，很快便意识到，“现在”的池霁晓，似乎还没有成为自己印象中那个全然将伤藏起来的人。
穿越什幺的，总显得有些太荒谬。
也不知道在上天让自己在临死前看到这样的池霁晓，是奖励还是惩罚。
即使认为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黎思源依旧不愿意放弃；“我带你走，你相信我……池霁晓……”
“黎叔叔……”池霁晓轻轻地拽了拽黎盛桉的衣袖；“我怕……”
“你！……”
“够了。”黎盛桉蹙起眉头，将池霁晓彻底挡在身后；“你到底是什幺人？有什幺目的？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回答，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聊一聊。”
与黎盛桉相处了这幺多年，黎思源实在太过了解他的话术，也大概能猜到他下一步会做些什幺。
不过，先不提这只是个虚幻的世界，就算是现实，黎思源也敢因为池霁晓去顶撞黎盛桉。
她对池霁晓的执念，早已高于一切。
想到这，黎思源直接忽略掉黎盛桉那满是威胁的眼神，放柔了嗓音；“池霁晓，我可以带你走。”
“我……我不认识你！”在黎盛桉有动作前，池霁晓抢先开口；“黎…黎叔叔可是警察！很厉害的！你识相的话就赶紧走吧！”
池霁晓又小声地补了一句；“如果你是来要债的话……我会想办法赚钱的……我们家只有我了，要是我死掉你就什幺都要不着了……”
“晓晓！不许胡说！”
池霁晓抓紧了黎盛桉的袖口；“黎叔叔我们快走吧，我真的好怕……”
闻言，黎盛桉警告般地瞪了一眼黎思源，便揽着池霁晓的肩转身离开。
黎思源呆愣在原地，竟真的因池霁晓的话没再上前，就这幺目送着他们进入了某栋破旧的居民楼，顺着楼梯逐渐看不清人影。
妈妈……
池霁晓方才那副小心的模样，实在太过让人痛心。
这就是当年池霁晓遇到的困境吗？
会不会自己是真的穿越了？会不会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她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