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塔上，服从就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奇怪的梦。龙骨村与灯塔截然不同——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孩子们在街上奔跑嬉戏，人们互相称呼名字而非编号。但最让7317惊讶的是，这里的人不惧怕噬极兽，反而能使用一种叫"生命源质"的能量与它们对抗，见到她还会主动友好的搭话，夸她长得漂亮。
白川是村里的"觉行者"队长，地位崇高。他每天带着队伍外出巡逻或执行任务，回来后总会带回各种战利品——有时是物资，有时是奇怪的生物组织。7317渐渐学会准备他喜欢的食物，整理他的装备，在他训练归来时递上干净的毛巾。
晨雾还未散尽时，7317已经按灯塔生物钟醒来。她机械地叠好粗布被子，突然意识到这里不需要计算纺织物折旧率。窗外传来女人们说笑着去溪边洗衣的声音，像一群不知忧虑的鸟儿。
"小灯塔！"木窗被轻轻叩响，扎着红头绳的姑娘阿夏探头进来，"来帮我们挑莓果呀？"
7317的手指绞紧了衣角。在灯塔，尘民未经允许不得进行社交活动。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白川的卧室——门虚掩着，但那个刻着符文的皮质记事本已经不在桌上，说明他早就出门了。
"我...有清扫任务..."
"村长说今天放你假哩！"阿夏直接翻窗进来，带着满身野姜花的香气拉住她的手，"快来看我们昨天摘的夜光莓！"
7317被拽到村中央的晒谷场。十几位姑娘围坐在发着微光的紫色浆果堆旁，见她来了纷纷招手。这种亲昵让她后背渗出冷汗——在灯塔，尘民聚集超过五人就需要申请许可。
"你真白呀，"圆脸的采药女小满突然摸了下她的脸，"像泡在牛奶里的月光石！"
7317触电般后退两步，差点撞翻果篮。身体接触在灯塔属于严重违规，上次7209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就被罚扣三天配给。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忌讳这个。"小满慌张摆手，却见阿夏直接搂住7317的肩膀。
"在地面不用怕，"红头绳姑娘往她嘴里塞了颗浆果，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我们这儿女孩子贴贴很正常！"
7317含着果子不敢咀嚼。这时她注意到谷仓阴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白川正在和铁匠交谈，但目光分明锁着这边。他腰间那把割过噬极兽喉咙的匕首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尝尝我烤的蜜饼！"老奶奶苏玛捧来金黄色的点心，香气诱人得让7317胃部绞痛。但她盯着饼上晶莹的蜂蜜涂层，想起灯塔《尘民守则》第十七条：不得接受未经检疫的食物。
"我...尘民不能..."
"这儿没有尘民。"阿夏把饼塞进她手里，"只有阿棉、小满、苏玛婆婆..."她突然压低声音，"还有总偷看你的村长大人。"
姑娘们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7317却感到一阵眩晕——她们怎幺能这样议论上位者？在灯塔，光是听到这种对话都会被记过。
蜜饼在掌心发烫。她小心咬了一口，蜂蜜的甜香却突然勾起可怕的回忆：十岁时因为偷舔了洒落的营养剂，她被绑在惩戒室整整一天。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饼屑簌簌落下。
"怎幺了？"苏玛婆婆想握住她的手，却被躲开。
"身体接触...需要提前申请..."7317机械地背诵，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谷仓。白川现在单手按着匕首，正似笑非笑地听铁匠说话。
阿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怕他吃醋？"她促狭地眨眨眼，"放心，我们村长虽然板着脸，其实可宠..."
话音未落，晒场边缘的警报石突然发出嗡鸣。女人们瞬间抄起手边的镰刀和木叉，7317却被训练本能驱使，立即抱头蹲下——这是灯塔规定的遇袭标准姿势。
"只是野猪群啦。"小满笑着拉她起来，却发现7317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女孩正死死盯着警报石后方：白川站在那里，左手提着血淋淋的野猪，右手握着仍在滴血的匕首。
他什幺都没说，只是甩了甩刀刃。血珠在阳光下划出弧线，精准地落在7317脚前，像一道无形的界线。
当天傍晚，7317在厨房切菜时听到外间对话。
"那灯塔姑娘怪可怜的，"苏玛婆婆的声音混着擀面杖的滚动声，"今天想教她编花环，她居然问我'手工娱乐是否需要贡献点兑换'。"
白川的低笑声让7317差点切到手指："灯塔规矩是多。明天起让她跟着凌虹训练吧，省得胡思乱想。"
"可凌虹那丫头凶得很..."
"正好。"碗碟碰撞声淹没了白川后面的话，但7317通过骤然加快的切菜声判断——他移动到了厨房门口。
果然，当她转身取盐时，发现白川倚在门框上，正用匕首削着一块木头。削下的木屑排成规整的队列，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莓果甜吗？"他突然问。
7317的勺子掉进汤锅。她想起《尘民守则》第三十九条：接受馈赠需上报并折抵配给额。
"我...可以扣除明天的食物..."
白川的匕首猛地钉在案板上，刀柄还在颤动。他伸手抹去她嘴角不知何时沾上的果渍，拇指在她下唇停留了半秒。
"在地面，"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烫得惊人，"说'谢谢'就够了。"
当晚，7317在整理白川的衣柜时，在最底层发现了那个皮质记事本。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记录着今日村民与她互动的详细评分：
阿夏：肢体接触（过度警告）
小满：言语冒犯（观察）
苏玛：食物馈赠（允许）
页脚盖着龙骨村的火漆印，旁边是白川锋利如刀的笔迹：我的所有物，自然要按我的规矩来。
窗外，姑娘们的笑声依旧飘荡在夜空下，但7317已经学会不再擡头张望。她轻轻合上本子，把它放回原处时，注意到旁边抽屉里放着几束已经干枯的野姜花——和阿夏发间的一模一样。
一个月后的傍晚，白川回来得比平时早。7317正在整理晒干的衣物，听到门被猛地推开。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7317转身，看到他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瞳孔扩张，金色边缘更加明显。他呼吸粗重，径直走向她。
"队长？您受伤了吗？"她下意识后退，背部抵上墙壁。
白川单手撑在她耳边的墙上，低头凑近："叫我的名字。"
"白...白川先生..."
"去掉敬语。"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嘴唇，"我救了你，养着你，你该给我更多。"
7317僵住了。她不明白他要什幺，但本能地感到危险。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队长！紧急会议！"是那个常和白川一起行动的女觉行者，叫凌虹。
白川闭了闭眼，退后一步："晚点再说。"他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7317一眼，"别想着逃，外面到处都是噬极兽。没有我，你活不过一天。"
门关上后，7317滑坐在地上，双手发抖。她想起7209曾偷偷告诉她的一些事——关于上民如何对待漂亮尘民的事。当时7209说这些时表情复杂，现在她似乎懂了。
夜深时白川没有回来。7317蜷缩在床上，盯着门把手，既希望它不要转动，又恐惧于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孤独。
第二天清晨，白川带着一身露水回来，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他扔给她一个小包裹："换上这个，你的旧衣服太显眼了。"
包裹里是一套龙骨村女性常穿的深棕色麻布衣裤。7317默默换上，发现尺寸意外地合身。
"今天跟我去村里转转。"白川说，"你需要了解这里。"
走在村里，7317注意到许多女性对她投来复杂的目光。白川的手始终放在她后腰，像在宣示主权。经过训练场时，凌虹拦住了他们。
"队长，她不该来这里。"凌虹冷冷地说，"尘民体质弱，容易被生命源质污染。"
白川不以为意："她适应得不错。"
"你知道规矩。"凌虹坚持，"非觉行者不得接触核心区域，除非..."
"除非是我的伴侣。"白川接话，语气平静，"我正在考虑。"
7317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凌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让她不安。
回家路上，白川突然问："你想念灯塔吗？"
7317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有个朋友...7209。他一定以为我死了。"
白川的脚步顿住了："朋友？什幺样的朋友？"
"他...总是照顾我。"7317回忆道，"把配额食物分给我，教我认字..."
"他喜欢你？"白川的声音冷了下来。
7317困惑地眨眼："喜欢？"
白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冷笑："看来灯塔把你们教得连基本情感都没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关系，我会教你。"
那天晚上，白川第一次吻了她。7317完全僵住了，不明白这种嘴唇接触的意义。当他试图更进一步时，她本能地挣扎，换来男人在她裸露的锁骨上留下血痕的齿印。
"记住你的位置。"白川捏着她的下巴，"你是我的，从我把你从噬极兽口中救出来那一刻就是。"
7317缩在床角，整夜未眠。天亮时，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到灯塔，回到7209身边。那里有明确的规则，至少不会有人突然伤害她又说这是为了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