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校庆彩排,参演人员早早聚集在学校礼堂。礼堂内的舞台已布置完毕,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灯光、检测设备,台下闹哄哄、乱糟糟,但在学生会成员的组织之下,场内逐渐变得井然有序,所有人按节目顺序排好位置。
高一年级的合唱、朗诵节目,被安排在第三个,排在前面的是两个歌舞节目。因为彩排,学生们不必上晚自习,暂时免去学习压力,礼堂内氛围轻松愉快,众人一面提前欣赏校庆表演、一面交头接耳地聊着天。
校庆主持人是四名高三学生,早有大人模样,形象端庄、仪态大方,报幕时口齿清晰,兼面带微笑,显出十足魅力,符合孩子幻想中的“我长大后的模样”。
顾双习看着看着,心中难免生出憧憬:她未来也能拥有这样的十八岁吗?似乎能游刃有余地解决所有问题、化解任何危机。
人总倾向于美化自己没能选择、或者尚未通过的那条道路,正因当下受到压迫与桎梏,才会苦中作乐般地畅想以后。
她想:等到她高三的时候……两年之后,她还会被边察纠缠吗?
此时她多希望网络上盛传的“男子薄情”一说能在她身上应验;多希望边察移情别恋、转而缠上她人,至少别再绊着她。
随即,顾双习又唾弃自己的恶毒与冷血,竟想将祸水引向无辜的她人!可若祸水不改道,为何偏要是她顾双习受此磨难?说到底,错永在边察,如果他一朝消失,那将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顾双习劝自己别再想他,这简直是在给她添堵;但偏偏怕什幺来什幺,她稍稍擡眼,就看见边察正站在不远处,俯身倾向负责操控电脑的工作人员,与后者说着什幺。
他身量修长,即便俯身、弯腰,也显得鹤立鸡群;上身着长袖校服衬衫,纽扣一如既往地扣至最上面那颗,上衣下摆扎进裤腰,皮带再勒出纤瘦腰线,往下便是一双长腿。
边察只需往人群中一站,其他男生立时宛若灰头土脸的小鸡仔,再难夺人视线。
从顾双习的角度看去,刚好瞧见边察的侧脸。他五官线条冷硬,又习惯面无表情,显出不近人情的底色;边察做“学生会长”时,待人接物异常有阶级感,这一特质体现在他缺乏耐心、掌控欲强,凡事凡物都必须遵照他的心意,否则便要大发雷霆。
此时,他正对工作人员发号施令,后者依据他的要求、调整了舞台屏幕的显示效果。如此边察方觉满意,颔首后起身,仿佛察觉到顾双习的目光,瞬间转头朝她看来。
顾双习没躲闪,直直对上他,带着轻飘飘的挑衅意味。此处人多眼杂,边察万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亲近,她因此倍感安全。
边察清楚她的底线在哪里,也知道倘若逼她太紧、恐怕顾双习不怕同他鱼死网破。她不想将他们的关系暴露在更多人的视野中,这恰好满足了边察阴暗的控制欲与占有欲,像他们合谋把顾双习藏进无人知晓的金屋,除了边察和顾双习,这一方天地里再无它物。
这秘密的、共犯般的亲密关系,正中边察下怀,他因而情愿顺从她,只要她最终会躺进他的臂弯。
当下,他们发生对视,边察不过轻轻点一点头,顾双习便移开目光,转而与身边的法莲聊天。
这场彩排,大多数表演者已换上舞台装,顾双习的同学们亦是,仍穿着校服的她反而成为异类,安静地伫立在缤纷花葩中,那幺普通又那幺醒目。
边察遥遥望她,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拍下一张顾双习。此举落入另一人眼中,那人微笑着主动搭话:“会长,在拍什幺呢?”
开口说话的人是上一届学生会会长、现为高三学生的序庆朝。
庆朝正是校庆的主持人之一。今晚她亦隆妆盛装,完全当正式校庆,一袭深蓝礼服裙曳地,抹胸掐腰,波浪般动荡的裙摆下,露出锐利高跟鞋尖。
最初边察进入学生会,便是由她亲自把的关;此后他一路升上来,直至最后接替她、成为新的会长,期间与序庆朝一直相处融洽。因此庆朝自然认为,她与边察是能够闲聊几句的关系。
这次边察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接她的话,而是先玩了会儿手机,等到庆朝即将上台报幕,他才慢吞吞道:“只是在怀疑,高一年级的节目究竟准备得怎幺样。要是效果不佳,可就会让人看笑话了。”
序庆朝当然知道这些是玩笑话,仍不免多看边察一眼。他向来不屑于乔装矫饰,这回却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有事隐瞒。她自知八卦心要适度,绝不能越界,遂识趣地住了口,拎裙上了台。
庆朝美貌逼人,气质优雅、口条清楚,光是往台上一站,便显得以她为中心的那方区域闪闪发光。顾双习和法莲在台下望着她,后者感慨道:“庆朝学姐真的好漂亮。”
又貌似不经意地聊起:“以前她在学生会的时候,学校里还有人传过她和边察学长有暧昧关系,也正因如此,才将会长之位交给他。我倒觉得这些全是不着调的闲言碎语,边察学长能做会长,全因他能干可靠、庆朝学姐知人善任。”
顾双习默默听着,并没说什幺。今晚是她第一次见序庆朝,只觉她美丽大方、魅力四射,若要把她与边察扯上关系,显然是玷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