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零星的光影碎在男孩子的侧颜,酒精的效用仍残留在他的皮肤,他的耳朵也红了。异常滚烫的掌心贴着女孩子细弱的手腕,接着向下压在床边,他以绝对主导的姿态压制住了她。
司倪内心打颤,却听见男孩子唯唯诺诺地吐道:「⋯⋯妳是谁?妳跟他们一样吗?也想打我吗?」
面对一位都骑在她身上的陌生人,司倪觉得这情势怎么看都像是对方要动手。
少了面具的遮掩,仅有口罩和眼镜,显得格外不自在,司倪转过脑袋刻意将半张脸埋在枕上。「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
司倪发现他不只蠢笨,还不清楚自己长相上的优势。尤其摆出一副让人为所欲为的模样,她一个对外貌没兴趣的人都情不自禁。
她集中精神,说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闭上了⋯⋯妳就跑了。」
正常人不是该问原因吗?
她叹口气,连迂回都不想了。「我答应你,不跑。」
「⋯⋯真的?」
「真的。」
口头保证,他也是单纯的信了。
身高腿长,慢吞吞地从她身上下来,司倪又让他转过去背对她,这才起身整理仪容,戴上面具。她大可趁他不注意时直接熘走,但看着男孩子挺着背嵴等她指令,她偏是心软了。
「好了,转过来吧。」
他听话的转身,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子面具下娇丽有神的眼眸,气场都高了一截。
司倪简单的说了来龙去脉,担心对方觉得他是怪人,她也主动报了自己工作的店名。
她实在不想用「听话」这字来形容他,但她真的好几次想伸手去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让他坐下。
「这旅馆你先住,明天起床就去看医生,最好去验伤。如果那群人以后再找你麻烦就报警,通知学校。」司倪语重心长,「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交友也要慎选,还有餐酒馆那种地方少去。」
他似懂非懂。
「你成年了吗?」
「⋯⋯嗯。」
「即便成年了这种地方你也不该常来。」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连同退房时间都提醒他一次,神情认真。
「姐姐说那么多,我记不得⋯⋯头好痛,不想听了。」
「你⋯⋯」
见他垂眼瞅着她耍赖,嘴角微抿,简直就像她小时候身边那条去世的老黄金猎犬,都要怀疑牠是不是转世来找她了,才会激起她一连串不合理的同情。
「我写下来。」
「⋯⋯我这么笨,记不得。」
两人对视。
「姐姐。」
「我可以这么喊妳吗⋯⋯」
司倪根本不在意,只想快点回家。
他喊得顺口:「姐姐待会就要走了吗?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吗?」他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这出去都是餐酒馆,现在外面或许都是一些醉汉或是街友在外游荡。」
她自然知道,偏偏今晚商佐没空来接她。提起他,司倪就恼火,张口就把气出在他身上。「你担心好你自己就好,差点被打死的人可不是我。」
「不如姐姐就睡一晚。」他的表情天真无邪,但嘴里吐出的话却像是一种致命的邀请,「是双人床。」他拍了两下,似乎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司倪一愣。「我吗?」
「姐姐光说我⋯⋯这么晚了,妳一个人搭车就不危险吗?万一遇到了意图不轨的人,有人救妳吗?」
「有啊⋯⋯」司倪怎么想也只有商佐,但想起他现在或许在哪个女生家,两人正甜蜜地相拥入睡,哪管她的死活。
她嘴硬:「我认床。」
男孩子睁着眼看她,黝黑的瞳孔含着室内劣质的光晕,像是梗着最后的呼吸。「那我送姐姐回去⋯⋯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要报答。」偌大的房间,他一身单薄的跪坐在床沿,嘴角破了,眼尾还有瘀血。
也不知道在她没看见的时候被那群人欺负了多少。
「不需要。」
司倪冷声拒绝,却见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坚持要送她。
「知道了,知道了。」司倪累了,不想争了。
他瞬然展颜:「姐姐想睡哪一边?我都可以。」
这人是有两副面孔吗?
司倪选了靠窗的位子,中间特地放了枕头。「一人一半。」她想了想,「你高,再让一点给你。」
男孩子弯唇,静静地看她规划。「姐姐担心的话,我睡地板也可以。」
「不用,将就睡一晚而已。」
怎么说也都只是简陋的旅馆,地板能有多干净,他还浑身都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