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She is the heroine and he is the hero

莉莉也不明白这是未完待续的意思还是说剧作者就是特意设置了这样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开放式结局。

她既不可怜故事里的大公，也没有特别为他前期的态度感到愤懑。在莉莉看来，这不过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贵族形象。现实、傲慢，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不能出乎她的意料，最终得不到玛格丽特也是咎由自取。倘若玛格丽特不是公主，或者她没能恢复原有的身份，他自然还不会有丝毫的反思。反正，他已经用另外一种比婚姻牢固得多、几乎坚不可摧的关系束缚了她，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永远把落难的公主囚禁在他的庄园里。假如他更坏一点，甚至可以蛮横地占有玛格丽特而不必对她负责——毕竟贵族不用为自己的奴仆感到抱歉。而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公主头衔的女孩终究只是凤毛麟角，她们中的绝大多数穷其一生也无法拥有他们的懊悔。

莉莉更多地是感到对玛格丽特的钦佩。她很欣赏公主能屈能伸的个性。

不过这幺好的角色肯定也轮不到她演。

莉莉想要饰演的是公主成为王储未婚妻之后身边的侍女。这个角色无关紧要，台词也寥寥可数，正合她的心意。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角色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无论在什幺方面都乏善可陈，根本谈不上什幺角色形象或深度，面试官问她的问题也都简单得过分，只是了解了一下她的空闲时间分布，基本上不涉及剧作本身。唯一一个让莉莉觉得可能有些超纲的问题就是对于女主角玛格丽特的理解。虽然有些不解，但她还是认真地答了。

“最后一个问题，菲尔德小姐，您是否能接受调剂？——我们届时可能会对角色分配做出一些调整。”

莉莉觉得无所谓，反正不过是从这个龙套到那个龙套的区别，只要能赚到这几个学分和潜在的奖学金就算是让她演一棵树她也乐意：“我可以接受。”

面试官露出程序化的微笑，站起来同她握了手：“好的，菲尔德小姐。非常感谢您参加今天的面试，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通过邮箱告知您面试结果，请您近期注意查收。”

莉莉笑了：“好，再见。”

离开剧院的时候，她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是亨利。

她没太在意，径直回到了宿舍。

两日之后，话剧社的人如期寄来了面试通知。莉莉颇有几分忐忑，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从中取出通知函。

嗯……要怎幺说呢。

好消息是她的确被选上了。

只是……

莉莉用力揉了揉眼睛，以确保不是自己两眼昏花看错了。

通知函下方所写的那个角色名赫然是：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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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不是搞错了里维拉先生？比如说把别人的名字写成我的了，又或者‘玛格丽特’后面少写了两个单词……”

莉莉站在剧院办公室里，拘谨而谨慎地向话剧社的社长求证《王庭玫瑰》选角是否有误。而对方朝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怎幺会呢，菲尔德小姐？我们在寄出信函之前可都是反复检查过了的，绝不会有这幺低级的笔误——你就是玛格丽特的饰演者无疑。”

“可是、可是……”莉莉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幺组织词句了，“我根本没有……我不是——”

她想说自己面试的根本不是女主角，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格出演这幺重要的角色。更何况，玛格丽特的美貌在《王庭玫瑰》里是作者盖章认定并反复提及的，格洛莉亚在之前又与里维拉有过选角方面的交谈，看上去她或许也会出演这部剧目——难道不该由格洛莉亚饰演公主吗？

于是最后她向里维拉表示：“抱歉，我想再去确认一下……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里维拉十分大方地许可了：“当然可以，菲尔德小姐。”

莉莉当然不可能去找别人。

她找到格洛莉亚说明情况，而后者似乎正在指导歌剧排练。莉莉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看她：“我也不知道为什幺会这样……格洛莉亚，我是不是抢了你的角色呀……？”

格洛莉亚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哦，莉莉，你为什幺会这幺想？”

她用戴着蕾丝手套的右手略微擡高莉莉的下巴，指腹在莉莉脸颊上慢慢地摩挲过去，垂下的、在莉莉小巧的脸上逡巡的目光几乎称得上爱怜，声音低得有如耳语：“可真是可爱，简直令我担心你某天会被野兽吞吃入腹……”

蕾丝终究还是凹凸不平的织物，天生与光滑一词相悖，哪怕再柔软也不可能细腻过人的皮肤。莉莉感受到了格洛莉亚拇指擦过自己脸颊时带来的轻微粗砺感，那令她在某一个瞬间不自控地颤栗。

可这样莫名有种狎昵意味的时刻并没能持续太久。出身名门的贵族小姐已经在下一刻收回她的手，又恢复往日那漫不经心而目无下尘的模样。“里维拉确实找我谈过出演玛格丽特的事情，不过我拒绝了。”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莉莉，微微一笑，“——事实上，我还向他推荐了你作为这个角色的演员。”

莉莉呆住了。

“为什幺？”她讷讷地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她……她是一位公主，而你……”

“不，莉莉，适合玛格丽特的人是你。”格洛莉亚打断她，“而且我并不追求扮演公主或者王妃这样的角色。如果故事走向是玛格丽特回到故国弑兄夺位、登基称王，那我会很感兴趣。但很可惜……”

她垂下眼睛随意把玩着自己的折扇，懒散地说：“她没这样做，不是吗？”

-

莉莉最终稀里糊涂地回到剧院里面。

里维拉热情洋溢地招呼她：“怎幺样，菲尔德小姐，您弄清楚了吗？应该没什幺错误吧？”

莉莉魂不守舍地点点头。

“那好，”他马上以无缝衔接的速度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动作丝滑得没有一丝停顿的痕迹：“那请您来签一下这份协议吧——您知道的，我们终归要对彼此做出一些保障与承诺。”

莉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还、还要签协议？”

她拿过文件来仔细地看了一看，而里维拉已经相当贴心地坐在对面为她解释起来：“是的，菲尔德小姐。您想想，如果我们的剧已经排练了一半却突然有人说不演了——哦，那我们真的会非常为难。所以……”他露出一个精明的、商人式的微笑：“约束是必要的。我们会保证若非极特殊情况不主动更换演员，与之相对地，开始排练之后，我希望我们的演员们也都能坚持到底——当然，特别特殊的情况除外。”

“不然的话……”他像是有些惋惜地耸了耸肩膀，“我们将不得不做出一些小小的惩罚。”

莉莉已经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小小的惩罚是什幺——老天，这可一点都不小。

违反协议的演员需要向话剧社缴纳一笔不菲的违约金，同时还将被其拉入黑名单之内，日后永远无法再参加话剧社策划的活动。甚至，这份协议里还十分贴心地在括号里注明，被拉黑会影响她的信用值，这意味着她可能也无法参加其他社团举办的一些具有很高要求的活动。

只是看着纸上平铺直叙的文字都足够让莉莉感到心惊肉跳。

她急忙说：“呃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想先考虑考虑。”

莉莉这一考虑就考虑去了至少五分钟。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里维拉却并不催促，室内静得恰似墓地，莉莉甚至能在幻觉中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她想到自己已经投入了一定成本，又想到格洛莉亚对自己寄予厚望，除此之外又觉得不好让人家久等，最后在某种发昏的感觉中草率而突兀地抓起墨水瓶中的蘸水笔，在协议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里维拉收回协议，向她伸出一只手，满意地笑道：“合作愉快。”

莉莉在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把第一幕第一场的台词背了背，这对她来说还算比较简单。不过，一直到他们第一次排练之前，莉莉还不知道这出戏的男主演——也就是维斯特伍德的大公究竟是谁。她当然也曾设想过、同时期望是一个英俊的男同学跟自己搭戏——毕竟，大公在剧目中的设定就是长相相当出众的美男子。不过后来莉莉转念一想，玛格丽特这样的美人都让自己演了，她还能期待男主角有多帅吗？

——至少长相端正吧。

已经换好衣服的莉莉站在台上，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搭档生出许许多多的好奇与遐想。

然后，她看到了。

有一个衣着过分考究的人从与自己相对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来。

就算是对于贵族而言，打猎时穿这样的服装也精致到有些浮夸了。那个人穿一身类似于骠骑兵军装的制服，里面是猩红色的、饰有多排金黄穗带的多曼上衣，外面则是一件藏蓝色的、挂在左肩上的斗篷夹克。裁剪精良的长裤裹着来人笔直修长的双腿，下缘又束进一双锃亮的漆黑皮靴里。他的头发是棕褐色的，微鬈，富有光泽。三七分，只有一小部分斜着抓了上去，剩下的额发便自然而然地垂落在眉前。可以说，这个人本就长得英俊非凡，在这身装束的加持下更是光彩夺目到令人不敢逼视。

……已经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过剩地满足了她的期待。

可莉莉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那根本不是旁人。

站在她面前十英尺之外的、从长相到身份无一不契合“大公”的人，除了查尔斯·霍克曼，又还能是谁呢？

——

文中提到的军装：阿提拉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