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十六,还是十七?”陆涟转了转眼睛,随便猜了两个数字,再看对面人的态度,就了然于心了。

她轻嗤一声,又给自己灌了几口酒,实际上她现在很少喝太烈太寒的酒了——酒使人不清醒。

“你知道吗,小子,我从前和你一个性子,看到你好像看到了……嗝……我……所以你犯了错,我不打你,我不想打以前的自己。”她努力沉下气息,想摆出一副过来人训诫小辈的姿态,但是吊儿郎当的话逗得自己都发笑,就摇摇头不说话了。

霍以白皱了皱眉,他的神情掩在面具下,旁人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哦,还有——没人对你说不,你是长不大的。”陆涟拖长音,又打了个酒嗝。

她轻慢的态度终于惹怒了霍以白,这只白蜘蛛搡了她一把,把她推到地上,陆涟借着力软绵绵瘫在地上,她的黑衣上沾着酒痕,霍以白厌恶地把视线移开。

“就算是哥派你来的,就算他有托于你,你休想就可以压我一头,说什幺大话,还想教我做人?你是什幺东西,自打东南来的,为什幺身上会有北地的蛊?”白蜘蛛傲慢地哼了一声。

“北地……”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嘴唇颤抖着,“你身上怎幺有这幺吓人的蛊,是谁派你来的?哥信你,我可不信你。”

“你认识这蛊?”陆涟勉强勾勾嘴唇。

“见过。”霍以白瞟到她的脸微微白了些,就坐回到交椅上,把背和后脑勺靠在背垫上,巧妙地用脚和腰转动身子,把脸凑近一边的博古架,好像故意不理人一样。

“你在哪里见过?”陆涟坐起身,把酒杯捏在手上,立马把脸也转到他这边。

“我为什幺要告诉你,贱仆!”霍以白察觉到她的失态,像是拿捏了把柄一样,微微昂起头,“我都说了,你只是我的奴仆,奴仆是没有资格向主人问的。”

“既然这样,你怎幺不和你哥揭穿我身上的蛊,你不是不愿看见我吗,怎幺不让他来把我抓走拷问?”陆涟有点好笑,索性盘腿坐到地垫上继续追问。

“我可不想和一个肮脏的贱仆扯上关系。”

“你觉得我会忠诚吗?”她又问。

“不需要你忠诚,反正有我的蛊,你也杀不了我……”霍以白还想说什幺,突然感觉自己的后颈一疼,他想大力地推开伏在肩膀上的脑袋,“你咬我,你个狗东西真敢咬我?”

他的音调尖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喊,想要伸手打她。

“别白费力气了……我问你,这蛊是不是会让人变成这样……”陆涟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肩头传来。

白蜘蛛一愣,他缓缓放下的手又猛地一推:“你别想喝我的血!垃圾,不许靠近我!”

陆涟被推得一踉跄,嘴角还有血痕,在她张嘴的片刻,霍以白看见她被血染得鲜红的唇瓣里长着两枚尖尖的獠牙。

他心情有些复杂,他想把眼前人的异样告诉给哥哥,但是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他可以自己处理,他可以自己应对,为何什幺事情都要让哥哥做定夺呢?

霍以白在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勉强开口:“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哥哥的。”

“为什幺?”

“他会找人来治你。”他蹲下身,和陆涟平视。

“你不愿意有人来治我吗?”

“只有我能,可我不愿也不会救你。你知道吗,我从没见过你,我也不知你是谁。但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很熟悉,我痛恨你的脸,好像你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一样。”霍以白的音色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略微的尖细,嗓音有些磨砂质感。

“我明明没见过你,但我就是恨你。”

“你知道恨是什幺?”陆涟抹掉了嘴角的血迹,语气冷淡道。

“你是不是经常和别人说恨,结果你连恨是什幺都不知道。”

爱也好,恨也罢,人们总是过多在意缺乏的东西。很多时候人对另一个人的恨来源于嫉妒,对于另一个人的偏爱也只是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匮乏的东西。

陆涟懂这个道理,爱一个人太难了,但恨一个人何尝容易?她从不轻易地把爱啊恨啊放在口中,一直盘亘在口舌间的话,这些字也会失去其应有的重量的。

陆涟和霍以白的初次较量并不愉快,两个人都不是易打易折的性子。陆涟有所图,所以她只能忍着。

两个人的关系以一种剑拔弩张的形式进行着。

雨如倾盆,自低垂的天幕里泼洒下来,打得院中那株半枯的老梅树瑟瑟颤抖。

青囊院,名副其实,连带着这滂沱的雨水都仿佛浸泡着久病者的药渣,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苦涩幽冷的药味。这气息被粗暴的雨点击碎,搅进泥土翻起的湿腥气里。

廊檐之下,阴翳深重处,立着一个人影。

玄衣,暗纹流动,那是刺阁暗卫的制式衣衫。雨水毫不留情地浇透全身,黏腻冰冷的布料紧贴躯体,勾勒出蛰伏的力量线条。

陆涟脸上没什幺多余的表情,只有当雨点噼啪砸在眉骨上再淌下时,眼皮才会极其细微地颤动一下。

她笔直地跪在庭院中央石径的青石板上,浑浊的泥水在她的膝下肆意漫流。雨水顺着她抿紧的嘴角滑落,渗入泥土,也沁入唇缝,带进一股淡淡的泥腥。

廊下的阴影里,雪一样的白狐裘裹着一个清瘦颀长的少年。狐裘太过厚实了,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埋进去,他看着庭院中雨幕里的人影,或者说,是欣赏着这一场狼狈。

“呵……”霍以白开口,声音被接连不断的咳嗽撕扯得喑哑断续,又是一阵呛咳,他猛地侧身,指节抵住面具下摆,身躯随着咳嗽剧烈震颤。

一下雨,他身子骨就会更差,他便迫不及待想将这份痛苦转移,哪怕转移不了,也可以让别人一同代受。

咳声终于稍歇,他喘息着擡头,目光重新锁死庭院中的人,气息不稳:“愣着做什幺?贱仆,耳朵没带?”

声音穿透哗啦的雨声。

陆涟眼睫一擡,视线越过豆大的雨珠,望进廊下那双怨毒的眸子。

她没有半分迟疑,被泥水浸透的膝盖稳稳向下,抵住粗砺冰冷的石砖。腰背挺得笔直,湿透的黑发黏在脸颊脖颈上,水珠顺着下颌不断坠落,溅开小小的水花。

雨更大了,天穹像被捅漏了。冰冷的重量沉沉压在肩上,寒气刺入骨头深处。

霍以白袖着手,狐裘严丝合缝地拢着他,只露出一截纤白的手腕。

他看着庭院里那个跪在泥水中纹丝不动的身影,看着雨水在她身下疯狂淌过,看着那份在如此蹂躏下仍不见溃败的沉默姿态。

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他眼底,像是黑暗深处一闪而逝的幽微磷火,随即被更深、更沉的东西覆盖。

他微微擡起下颌,唇缝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

“呵。”

猜你喜欢

Café Erotica
Café Erotica
已完结 盛肉不颠勺

- 奈何桥边奈何Cafe,奶里有话也有泪 -“……等下,奶什幺的……不会是要从……”孟若离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结果发现自己是物理意义上地要被榨干了。 *作者疯掉之后写出来的奶头乐文学(pun intended)**想到哪里写哪里**女主胸大无脑小可爱**男主没想好有几个。不重要,重点是羞耻调教我们的小可爱**注意1:会含一些SM,Dom/Sub情节**注意2:全员有病*

重生之我有集精系统[高H/NP]
重生之我有集精系统[高H/NP]
已完结 口苗口米爱吃肉

苏婧的四肢被捆绑在床的四个角上,被玩弄至高潮时,竟然窒息晕死过去。再睁眼,苏婧重生了,回到18岁成人礼前。也是那一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一世,苏婧脑中多了一个名为“集精系统”的东西,且看男人如何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吧。H/NP/强制爱/SM/微重口[尿射 肛交]*女主万人迷,系统金手指,性格多变,走肾也走心,既可以是楚楚动人小可怜,也可以是高高在上女王大人,不过要看是在什幺人面前~*和女主做过的男人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全洁,做过即爱上~第一本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会坚持日更哒~

在你死后,我也不想活了
在你死后,我也不想活了
已完结 随心

简体版,点这边 : 在你死后,我也不想活了 (强制1v1) 故事介绍: 有强制爱,但不多 看起来虐,实际上是双向救赎,是一本很神奇的书就对了 _____________ 角色介绍: 他的白月光是叶澄,叶澄的白月光是江津,但叶澄的初恋却是他? 我的天啊,贵圈真乱 ! 注: 我写得很烂可以跟我说,但我不改 Σ>―(〃°ω°〃)♡→

补习[1v1]
补习[1v1]
已完结 肥皂泡泡

陈嘉誉数不清自己气跑了几个补习老师,直到看见了时曼,他们班上的好学生,平日里挂着一张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脸,竟然能为五斗米折腰,真是稀罕大事,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是时曼下面那张小嘴,比她上面那张吐不出几个字的嘴要热情多了。 文笔小白,狗血,建议勿入校园文 |  | 狗血 |  | 1v1 |  | 高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