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诞辰日,乃万寿节,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大赦天下,朝野同欢,与民同乐。
帝宴百官于长乐宫,大开金殿,召百官入朝,诸王贵胄,四夷使节,皆集于廷。
寿宴起,群臣趋进,一一朝贺,帝乃升御座,笑而受之。太后坐于帝右,皇后居帝左,两侧坐列宫妃及亲眷。
刘妃与三皇子共席于皇后之下,顾贵妃与五皇子同坐太后近旁。其后文武臣工,左右分班,各自依所从之主落座。宋氏一门,本归五皇子麾下,此席中坐于其列。
光是座位布局就耐人寻味,宋昱对此等排场早无新意:在这繁华盛景之下,早已暗流涌动,权力的角逐正悄然展开。不如当个旁观者,少言慎语,审时度势。
乐起于前殿,箫鼓和鸣,裙袂翩跹,群臣举杯贺寿,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及至群臣献礼之际,皇子争先恐后,各自呈上珍奇异宝,言语间暗藏锋芒。皇帝端坐高位,神色淡然,早已洞悉全场,轻描淡写几句,便将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化解于无形。
帝王之术,深不可测,既显威严,又显宽厚,令在场群臣无不暗自叹服。
于是,寿筵终在一派君臣和乐中缓缓谢幕。
宋昱坐得久了,腰背酸乏,欲起身略作活动,却被兄长宋濂拦住,“太后遣人传话,寿宴之后,亲眷俱赴宁寿宫一叙。”
宋昱闻言,心下暗想:此番三皇子风头正劲,太后面色微沉,想必已是不悦。
......
太后不知从何处风闻,说他近日与三皇子过从甚密,料是凤凰楼那次走漏了风声,泄此风声者,不难猜便是三皇子,因此他便成了众矢之的。父亲与兄长周旋左右,婉言分说,他亦据实陈情,道其与三皇子同现于凤凰楼,不过为会旧友章若,并非结党之举。太后勉强释怀,终未深究。
如今皇子两党之争已经趋近白热化,一点风吹草动都人尽皆知,他早就没法独善其身了。
从宁寿宫出来,夜色已深,太后留下侯爷共商要事,亲眷回避,宋昱辞别长兄,自往御花园中散步。
行至曲桥之畔,正欲踱入凉亭歇息,忽闻有细语之声从亭中传出。他循声而去,见亭中伫立一对男女,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仆从,看样子身份不低。
夜色沉沉,虽面容难辨,但声语可闻。
“公主深夜召顾某至此,不知有何深意,敢问其详?”那声音清朗,却带着几丝寒意。
他可太熟悉了,是表兄的声音。他即刻觅得一处更近之所,隐匿身形,侧耳窥听。
“顾公子,本宫闻你与宋家断却姻缘之约,此事当真?”那女子声音温婉,但是声音很年轻。
宋昱想了想,宫中未嫁的适龄公主一共两人,一个已经与丞相之子订了婚约的,另一个则是因年纪尚小,尚未婚配的刘妃之女,玉昭公主。
那玉昭公主不过十四岁,夜深人静与男子相会于此,莫非是情窦初开,芳心暗许?
顾瑾轩沉默良久,才开了口,“此乃顾某私事,不便多言,望公主海涵。”
玉昭公主闻言,神色微愠,道:“本宫召你至此,必然是有原因的,何必闪烁其词,不如直言相告。”
“恕难直言。”顾瑾轩态度倒是决绝。
“你你你...何不识擡举,实话告诉你,本宫早已心仪于你,正好你与宋家解婚,本宫将请父皇赐婚于你我。”玉昭公主年纪虽小,公主威仪俨然,言辞间凛然,不容置喙。
宋昱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他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折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表兄竟被公主看中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正欲细想表兄会如何回应这桩事,忽然感觉肩头一沉,他险些惊叫出声。回头再看,却见秦郡主正笑吟吟地站在身后。
“怎的,吓着你了?”秦羽嫣歪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促狭,“我远远就见你站在这里发呆,连我走近了都没发觉。”
还未等他回应,凉亭那边似乎听到了动静,只听侍女高声唤道,“何人在此?”
宋昱心头一紧,余光瞥见公主身边的侍女正朝这边张望。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秦羽嫣的衣袖,低声道:"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