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三道黑影无声地潜入殿内。艾伦走在最前,身后是身形清瘦、短发藏帽的海莉,以及一名脸藏于黑布下的男人。
玛兰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在第一眼看到纳米尔时,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
她的呼吸瞬间失控,手抖得无法掩饰。不是喜悦——是崩溃。
她后退半步,几乎站不稳。
「为什么……是你……」她低声、颤抖。
他站在门边,满脸惊喜,像多年梦中不敢想的祈祷忽然实现。
「玛兰……」
她睁大眼,整个人僵住,呼吸骤停,胸口一阵剧痛像瞬间抽空了氧气。
「不——不不不……」她开始后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喉头发出破碎的声音,「你怎么……你怎么会……」
纳米尔还没走近,她就像被火灼到般猛然转身躲开。
「别过来!」
他的脚步顿住,脸上那抹光瞬间碎成无数道裂痕。他困惑地望着她,语气温柔:
「是我,玛兰。我……我来带妳走的。」
「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不懂……」她哭得几乎说不出话,「你不该来……你不该……看到我现在这样……」
海莉立刻上前,一手扶住玛兰的肩膀,一手挡在她与纳米尔之间,语气低而坚定:「她现在情绪不稳,不要靠近。」
纳米尔眼神动摇:「我只是想……她没事就好……」
纳米尔听见这些话,脸色一寸寸垮下来。他转向艾伦,刚想开口,却被对方冷冷打断。
「你记得你之前答应过的吗?」
艾伦站在黑暗中,声音低却沉着:
「你说过,你只想帮她离开,就算她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会打扰。」
他向前一步,直视纳米尔的眼睛:
「但你现在带着你那点少年时期的爱情幻想来看她,这只会继续刺激她。不要再把她当作你记忆里的女孩。」
纳米尔咬紧牙关,低下头,手指在身侧收紧又放开。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我们离开这里,其他的别问,」艾伦顿了一下,指了指地上的以萨「还有,扛走那个男人。」
纳米尔很疑惑为什么以萨要跟着来,但他承诺过不发问。他没再说话,弯腰将以萨扛起。
海莉则一手环住仍在颤抖的玛兰,声音温柔而坚定:
「没事了。」她贴着她的耳语,「我们走得慢一点,但我们会走出去。」
船靠在码头暗处,夜色厚重,浪声像压低的呼吸。
艾伦与海莉先登船确认周围无异状,纳米尔则稳稳地扛着昏睡的以萨走上甲板,一步未停。玛兰由海莉搀扶,动作轻得像怕踩碎什么。
当船终于与陆地拉开距离、驶入海面,那些神殿的石墙、祭坛、沉重的风,才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们没有说话。引擎声像低沉的咒语,在风中断断续续地震着。
—
玛兰坐在船舱角落,披着毯子,双手紧抱膝盖。海风将她的发丝吹得零乱,她没有整理,只睁着眼,却像什么也没看见。
她的身体离开了牢笼,灵魂却还没回来。她的脸苍白,嘴唇发干,眼神一片空洞。
她终于自由了。却也,空了。
—
纳米尔坐在舱边另一角,偷偷望着她。
他满腹疑问。她为何如此抗拒?为何不肯靠近自己?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又为何以萨会与她一同出现?
但艾伦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不要多做梦。」
所以他什么也没问,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像试图从骨缝里忍住所有冲动。
夜还长。海风还冷。而在这条没有答案的航线上,他们全都沉默。
船抵达码头已是凌晨三点。整座城市还在沉睡,霓虹灯像虚假的夜光花,照不进人心最深处。
海莉带着玛兰回到她住的公寓,那是一间临港的旧仓库改建而成的空间,简洁、干燥,没有太多颜色,正适合一个还无法面对世界的人暂时安置。
玛兰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倒在床上,侧身蜷缩,一语不发。
她没问以萨在哪,也没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另一边,艾伦把以萨安置在郊外的地下房间,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囚禁地点。无窗、无讯号,墙面是吸音材质,连尖叫都不会留下痕迹。
他锁好门,转身回到车上,纳米尔正靠在引擎盖上抽烟。
艾伦走近,语气平静,像是闲聊:
「你知道她暂时会住在海莉那里吧?」
纳米尔点了点头。
艾伦盯着他几秒,忽然问:
「你怎么看她现在的样子?」
纳米尔转过头来,皱起眉:「你这什么意思?」
艾伦把手插进外套口袋,语气依旧淡淡的:
「在你们那种信仰里,她已经不洁净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这种从厌女教派出来的人,是不是还能接受一个这样的女人。」
他顿语气极缓却锐利:「你是她过去最亲密的人之一。你要是心里有一丁点道德洁癖、处女情结,就趁现在滚开,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纳米尔眼神变得坚定。
「我没有那种想法。」他的声音低下来,但句句清晰:「我不在乎她经历过什么。」
「我在乎的是,她还活着。」
他停了一下,像是在压住某种情绪::「如果她不想见我,不想再跟我有任何关系……我会接受。只要那样她比较轻松,我会自己离开。」
艾伦没有立刻回话,只慢慢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加密App,点开其中一则对话纪录。
「那你最好知道,她这次,是为了什么才把那个人引出来的。」
纳米尔看完上面玛兰与艾伦之间的对话纪录,脸色沉了下来。
「我都不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痛苦。」
艾伦点了点烟,语气平静:
「所以你最好搞清楚,不是她需要你,你如果要留下来,得确保自己不会变成下一个要她逃离的对象。」
「如果你哪天还敢用你那副『爱』的姿态去指责她……我会先动手。」
纳米尔低下头,许久才吐出一句:
「我不会让她再逃一次。」
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三天早上,香港的天色仍旧灰蒙蒙,像未醒的瞳孔。
海莉那间仓库屋前,纳米尔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袋食物和药品。他没有按门铃,只站着等。
门是海莉开的。她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侧身让他进去。
屋内有一盏灯没关,暖黄色光晕照着沙发上蜷缩的人影。
玛兰醒着。她正裹着毛毯坐着,一看到纳米尔进来,整个人立刻绷紧,声音刺了起来:
「你来干嘛?要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吗?」
她的声音尖起来,像玻璃的碎音。
纳米尔没动。他只是把袋子放在桌上,慢慢坐下。
「我只是想……看看妳有没有吃东西。」
「走开。」她低吼,「你不该来,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看着她,声音很低:
「我都知道了。」
玛兰的眼神闪了一下,像被当头打了一记。
「那你还来干嘛?」
他没有立刻回话,只静静说:
「我没有要改变妳,也没有要原谅妳——因为妳什么都没错。」
「我只是想让妳知道……妳现在是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她眼眶红了,却死命不让泪掉下来。
「我早就不是你爱的那个人了。」她咬牙低声,「我现在是别人用过的东西,我脏掉了⋯⋯」
纳米尔没有退开,语气仍是那样平缓却坚定:
「妳还活着,这就够了。」
「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一起过了三天。像是两只被雨困住的兽,彼此靠近取暖,却还不敢靠太近。
纳米尔会去买菜,会煮饭,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坐在地上陪她听雨声。
玛兰开始不再对他吼,也不再躲开他的眼神。
第三天晚上,他煮了浓汤,两人坐在地上吃饭。屋外下着细雨,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像把城市的声音冲得更远了些。
他放下汤匙,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开口:
「那个片子……妳已经有男演员了吗?」
她一愣,转头看他,语气立刻戒备:
「你问这干嘛?」
纳米尔没有看她,只盯着自己的掌心。
「我想……如果妳愿意,我可以。」
她盯着他,眼神仍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纳米尔的声音平稳,「妳不需要让别的男人进入这段复仇里。如果是我,妳不需要再演那么多。」
「我可以百分之百配合妳。妳想怎么操控我都可以。要我说什么、做什么、表情怎么放,我都照妳的意思。」
他顿了顿,语气更低、更坚定:
「而且——以萨最痛恨的人就是我。」
「妳想让他崩溃,就得让他看见妳选的,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个人。」
玛兰一时没回话,手指慢慢收紧。
他看着她,补上最后一击:
「如果那个画面里是我,那不是妳屈服谁,是妳主动选择谁,是妳决定用谁来完成妳的剧本。」
她终于移开视线,将汤碗放下。
「你知道这是拍给谁看的吗?这不是爱情戏。是……是羞辱戏。」
「我知道。」纳米尔点头,「所以我才想要在里面,让妳不需要再受一次羞辱。」
玛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扮什么角色吗?」
「我不是扮什么角色。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一个人在承受。」
这是第七天。
以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一直被关在一个没有窗的空间里,水和食物固定送来,但没人说话。墙壁吸音,空气闷浊,像永远醒不来的恶梦。
他的手脚始终被束缚。有人在他昏睡时灌他喝下东西,或许是安眠剂,又或许是别的。他不知道。
直到这一天,他被人拖起,带离房间。
头罩仍在,什么也看不见。他被一路押进另一个空间,脚下的地板变得光滑,空气也干净许多,有一股奇怪的机械气味——灯光、电缆、摄影机。
接着,他被压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脚牢牢绑住。皮革与金属的交界处传来沉闷摩擦声。
「放我出去!」他一度挣扎,大声喊叫。
没人理他。
直到头罩——猛地被扯掉。
刺眼的光照进他的瞳孔,他本能地皱起眉。
当他适应光线、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呆住了。
那不是审讯室,不是牢房,也不是任何宗教的审问空间。
那是一间改装过的片场。
裸墙、灯具、镜头全都对准他。
而他的正前方,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纳米尔。
另一个——是玛兰。
她穿着一件薄纱罩袍,里面是贴身剪裁的深色内衣,裸露而不下流,像一场神秘仪式的祭司。
她站得笔直,脸上没有耻辱,只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以萨的喉头干涩:「玛兰……?」
她歪了歪头,轻声笑了: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变得洁净吗?」
「现在,我打算给你一场——再也洁净不回来的仪式。」
以萨脸色一变:「你疯了……你这是在亵渎——」
她打断他:「亵渎?你知道什么叫亵渎吗?」
「真正的亵渎是你用神的名义侵犯我,把我变成你手上的圣器、工具、子宫。」
她走近他几步,眼神平静得可怕:
「而今天,我要让你看着——你最厌恶的人,进入你曾宣称『只属于你』的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