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四)

坐了半小时的地铁,乙卯终于精疲力尽地回到那间隔音差、狭小和霉味挥之不去,却专属于她自己的一间公租房。

刚进门,隔壁的那对夫妻又开始照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争执起来,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过年放鞭炮似的,只是这种噪声更使人厌恶和烦躁。明明互相看不惯对方,却还是不肯罢休,大抵上辈子是结了血海深仇。

乙卯早已习以为常。她原本的家也是如此类似的,故有了顽强的抵抗力。她打开那台不久前刚从电器街淘到的收音机,随意切换到一个音乐电台——披头四的歌。

把声音调到最大,直至歌声压住不休的争吵声,她才脱下那身沾满泥点的西装置入洗衣篓里,冰冷的布料贴着皮肤滑落,如同褪下她的一层失败的伪装。她几乎当成日常的事情之一,就是怎样才能使自己看起来跟那些有教养的富人子弟一样,拥有低调的富态。然而每次都弄巧成拙。高中时有见地的人少,她装得非常不错;到大学了又不一样,尤其是遇到了娄文毓这种见多识广的锐性的人,她便更要羞愧难当。

没来由地,乙卯暴起了。青色的一根根的脉络在她肌肤下粗涨起来,像一条条凶恶的蛇在梭行,她猛地拿上一把剪刀,毫不留情地把那套西装剪碎了,连着那只同正品其实已很难区分的假包。

剪子过于锋利,乙卯又过于崩溃,在这两种推力的诡异结合下,她吃痛一闷声,竟将自己左手背上划开一条细长的口子。剪子瞬时被无情地抛向一边。

幸好豁开的只有一层皮,没有伤及要处。可她本来皮就薄加之脂肪很少,所以血渍渍地涌出来淌在水门汀上时,她已经痛到一句话都发不出,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要与旁的那堵白墙融为一体。

立在原地不知道多久过后,乙卯方才渐渐地缓过神来。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再去冲了一个冷水澡,她终于唤醒被这半天所发生的奇遇冲昏的头脑。

她看了看静静地躺在桌上,字迹被雨水洇得更模糊的退学通知和其它账单,便坐在木椅子上沉思起来。

昏黄的白炽灯光打在她立体的面庞上并不均匀,一部分暗下去,一部分亮起来,像是一个人分裂出两个灵魂,显得格外诡谲;她还是很美的,因而这份诡谲成了鬼森森的美感。

拒绝?骨子里的硬气在叫嚣。可拒绝之后呢?回那个连空气都带着腐朽气息的内地小县城?向那个只知索取的潦倒家庭摇尾乞怜?这里是华南,不是内地的县城,可以令她为非作歹。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她从西服口袋里摸出那张厚实的烫金名片,明明淋湿得边缘有点发软,此时在手里还像极了一块烧红的炭。

Lorelei   Lou、娄文毓——这个名字的本身就是一道魔咒、一个漩涡——咖啡馆里那棕发女人随性又亲昵的姿态,娄文毓平静审视下深不见底的眼神,以及……那足以让她喘过气来的报酬。

纯粹的艺术表达?乙卯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她早不是象牙塔里天真懵懂的学生了,况且她也许从来没纯真过。这世上哪有纯粹的馈赠?无非是代价大小的区别。

于是等到第二天醒来,乙卯就赶快用手机拨通那个号码。瞬间,乙卯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第一次,无人接听。

乙卯心里挣扎了一下,打算再次尝试。

第二次,被立刻挂断。

等到乙卯心想或许对方还在休息而放弃时,电话被回拨了过来。

选择接通后,心悸的感觉也再次袭来。

娄文毓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是那种丝绸包裹着冰棱的质感,但许是刚睡醒不久,带着衣服摩擦的杂音,有点懒懒地:“阿卯,考虑好了?”

“……是。”乙卯的声音干涩,带着孤注一掷的微颤。

“很好,那就定在今天下午吧。具体的时间、地址,我稍后发你。”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仿佛一切都尽在娄文毓的预料之中似的,电话被利落地挂断。

不知怎的,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乙卯冒出一股心中空落落的无力感。

她以为自己是能放下对方的。结果,还是像以前那样无数次地重蹈覆辙。

——

娄文毓的工作室藏在一栋外表寻常、内里却别有洞天的旧式公寓顶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景,雨水在玻璃上蜿蜒爬行。室内空旷、洁净,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冷感,空气里弥漫着比车里更浓郁的佩兰冷香,混合着显影药水若有若无的酸涩气息。

墙壁是冰冷的白,挂着几幅巨大的黑白人像摄影。画面中的女性躯体或扭曲、或舒展,眼神空洞或燃烧,带着一种被剥离灵魂的赤裸感,看得乙卯脊背发凉。

娄文毓戴了长方形的无框眼镜,长发随意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一身充满质感的黯然的黑,附在瘦削的形上,让人入眼一切都是锐利的,活像一柄禁忌的、阴冷的刃,光看着心就拔凉,胆也寒;同时又因为那样一张极魅惑的面庞,和指尖的酒红色,充斥一份神秘的吸引力。

彼时她正低头擦拭一台老式哈苏相机的镜头,动作专注得像在侍奉某种圣物。

听到脚步声,她擡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乙卯身上,依旧是那种评估物件般的审视:从她斑驳的黑色英特吉皮衣、到洗得发白的紧身破洞牛仔裤和帆布鞋,最后到刻意挡住的被纱布包裹着的左手背,和那张强作镇定却掩不住局促的美丽的脸…还是那些廉价的玩意,只是瑕不掩瑜。

“来了。”她放下镜头,“去里间换衣服。架子上的那套。”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

所谓的“里间”更像一个临时的更衣储藏室,堆放着各种布料、道具箱。

乙卯找到娄文毓所说的架子上的衣服,一件针织紧身白背心,背后有缎丝需要捆绑的设计,蕾丝的吊带极细,拉出前部宽阔的深口;轻飘飘的半透丝裙,短止膝盖,触感细腻。都是素白色的,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她脱下自己的衣物,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疙瘩。

用最快的速度把它们换上后,乙卯体味到有一股空空荡荡的感觉,与曾经任何时候都不同。她正欲对照镜子为自己束好背后的缎带,一只手受了伤的缘故有些费力。这时,她恰好与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惶惑的女孩对视在一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暴露。

到底事情为什幺会变成这样呢?阿,是为了钱——万恶的钱阿。追求了半辈子的东西,又一次将要大量地到手了,还是从喜欢的人手里。明明以前都拿得心安理得。

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幺,不情愿让在意的人看到自己的不堪的一面?

人,真是太奇怪了。

她登时脸色一红,陷入一阵深深的窘迫中,失了大部分的勇气。然而就算失了勇气,她也要继续下去。她的人生观里没有“认输”这个可悲的词语,更没有“放弃财富”这样的可憎的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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