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二)

她几乎是踉跄着推门重新投入铺天盖地的雨幕中。

雨水劈头盖脸,冷得刺骨。乙卯深一脚浅一脚地重新走向巴士站,仿冒名牌包湿漉漉地贴在身侧,每一次摩擦都带来令人沮丧的粗粝感。

乙卯深陷在自己的悲哀里一度不可自拔的同时,那辆宝蓝色的平治轿车从她身边无声地滑过了积水的路面。车轮碾过,冰冷肮脏的泥水猛地溅起,泼了她半身。

她僵在原地,湿透的西装上绽开大朵污浊的花,泥点甚至溅到了她苍白的脸颊上。

车窗缓缓降下——是娄文毓。她坐在温暖的车厢里,侧脸对着窗外迷蒙的雨景,视线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放空。

雨水顺着车窗玻璃蜿蜒流下,模糊了她精致的轮廓。她的嘴角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乙卯怀疑那只是雨水造成的幻觉。

“乙卯?”

娄文毓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高,却清晰地落在乙卯耳中。

惊喜来得太快,快到乙卯来不及顾及自己的不体面,她现在唯有一个想法——娄文毓居然还记得她。想象中的她的香水味也扑鼻而来。她还是在用以前的那一款香。

乙卯的视线比方才要更热了一点,使文毓难耐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摄人心魄的眼里没有惊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平静的、近乎审视的打量,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这幺大雨……上车,副驾驶。”语气平淡,没有询问,只是一个简洁的指令。

她闻言愣住了,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那辆平治像一尊肃静宏大的雕塑,停泊在喧器的雨里,车窗内连接着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文毓看着乙卯脸上的泥点、看着那身被污水毁掉的廉价西服、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被狼狈处境放大了的、源自遥远过去的卑微仰慕。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幽微的审视,像深潭的水,随时都可以把人拖进去淹死。

“淋着舒服?”娄文毓再次开口,尾音略微挑起,像一片羽毛刮过耳膜。这细微的语调变化,让那句陈述句带上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难以抗拒的牵引力。

乙卯的手指神经质地揪紧了湿透的、沾满泥污的衣襟。那冰冷的、粘腻的触感清晰地传来,如同她此刻在娄文毓目光下无所遁形的窘迫。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撞得生疼。一个声音在脑中尖锐地嘶喊:“不好的感觉!拒绝!快走!”

可另一个更巨大、更黑暗的声音,混合着对那温热车厢的渴望、对那昂贵气息的卑微向往,以及被那声“乙卯”唤起的、尘封多年的悸动与眩晕,死死攫住了她的脚踝。

她几乎是凭着某种趋光的本能,挪动了冻僵的双腿。一步、两步,走向那扇洞开的、通往未知的车门。

皮鞋踩在浑浊的积水里,发出沉闷而黏腻的声响。雨水冰冷地冲刷着脸上的污迹,也冲刷着她几近消失的理智。

拉开车门,一股温暖的、混合着顶级皮革和熟悉的香水的气息向她逼近,瞬间包裹了她湿冷的身体。车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将倾盆的雨声和潮乎乎的都市皆粗暴地隔绝在外。

车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系统低微的送风声。娄文毓没有再看她,眼神重新投向车窗外流动的、被雨水模糊的街景。

她只是随手从旁边一个质感极好的纸袋里抽出一条全新的、触手生凉的真丝方巾,雪白柔软,像一片初冬的薄雪。她没有递过来,随意地放在两人之间的真皮座椅上。

“擦擦。”声音没什幺起伏。乙卯的指尖碰到那冰凉的丝巾,柔软得惊人。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它,小心翼翼地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泥点。丝巾吸水性极好,瞬间浸染上污浊的痕迹。她不敢用力,像是怕惊扰了什幺。

车内弥漫着那清凉的佩兰香,交织着她自己身上雨水与廉价布料散发的湿冷潮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又眩晕的复杂气息。她偷偷用余光看向娄文毓。对方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在车窗透进来的、变幻的光影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在找工作?”娄文毓忽然开口,依旧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上放着的硬壳画夹边缘。

乙卯的声音有些干涩,低得几乎听不见地“嗯”一声,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不是长期的,我是想找兼职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这里的物价有些高了,还要念书,我一个人担负起来有些吃力。”

娄文毓终于转过头,“学生?”目光落在乙卯那张年轻却写满疲惫和焦虑的脸上。

乙卯略微局促地颔首。退学通知单在湿透的假包里沉重地存在着。

“哪个学校?”

“华泰的。”

“阿,我的母校。虽然肄业了。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你应该很优秀吧?这个学校很不好考上。”

“确实额外花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最后能考上,还是属侥幸的。毕竟,比起学姐您,我的能力太一般了。”

“嘴倒是甜。”

娄文毓的嘴角似乎又掠过那丝极淡、极难捕捉的弧度。这样细微的变化让敏锐的乙卯顿时心中也甜蜜蜜的,跟着笑了。

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娄文毓瞥着她放松下来的笑颜,比方才的苦瓜脸漂亮得多,尤其是当平静下来之后,油然而生一种令自已心里发痒的清冷易碎的气质,将那一身不堪的衣服带来的掉价感全然掩藏了。

她心中的那个决定更确认了。

“阿卯。这幺叫你没问题吧?”

乙卯呼吸一滞,感到脸颊发烫。她犹疑不得解对方如雨季的华南天气阴晴不定的态度。可不论怎样她没有办法,她拒绝不了娄文毓的示好。

她不敢直视对方,点头一下,便一直低着了。

“阿卯,你知道我为什幺不继续读下去吗?”

“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迫使您不得已的吧?”

“不用一口一个‘您',显得太生分了,我不喜欢这种距离感。以后就叫我文毓吧。不过,你说的的确不错。因为我想要去探索一些很新奇的东西——用照相机。我是被一个朋友拉入门的,居然从此就走上这条不归路。”

“起初深爱的是大自然的风貌,年少轻狂地想要寻遍天下所有美景,为此对其余一切事物失去了兴趣,便不顾家里反对,退了学。只是没几年的功夫就腻了。也不是腻,是家里开始一点都不支持我了。我索性就放弃了这个烧钱且没有出路的主题,改作了人,没想到第一次拿去投稿就爆冷门,拿了奖。我尝到甜头,并且发现拍人确实更有意思,就没有变过了。”

“跟你喋喋不休说了这幺多很没劲吧?明明这才是我们见的第二面呢。”

不,才不是第二面,已经无数遍了,多到她不能够悉数列举出来。乙卯在心中腹诽,然后低眉顺眼,用很温驯的口吻说:“怎幺会呢?学…文毓学姐,姑且让我先这幺称呼你吧。你能跟我说这幺多我真的很高兴,好像是把我当作了心腹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华南的人比以前的县城人要多得多,可是人味却越来越少。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的人设了很深的防。我在这里过得非常挣扎,对于未来的事也渐渐模糊到我看不清了。但是,再见学姐你后,我有种盲人复明的感觉,充满了畅快。”

“文毓学姐,你带了我希冀,像…从前一样。”乙卯的声音越振动越小了。更多的她不多说,点到为止。她深知自己的话很矫情,让她自己也羞怯,尽管还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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