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姐妹那场名为「教学」、实为「夹击」的家庭课，让李默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甜蜜的负担」。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来到医院，觉得自己的腰椎和肾上腺都在发出超负荷的警报。
他现在急需一个绝对理性、冷静、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环境来平复一下过载的神经。
于是，他拿着一份最新的病理切片报告，敲开了影像科CT室的门。在他看来，这里有冰冷的机器、厚重的铅门，还有那个只对数据感兴趣的秦舒雅，应该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然而，他忘了，在这个以他为圆心的怪圈里，根本没有绝对的安全区。
「进来。」
秦舒雅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来，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冷漠。
李默扬推门而入。CT室的操作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块巨大的显示屏发出幽幽的蓝光。秦舒雅穿着铅衣，正站在操作台前调试着参数，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正在编写程序的机器人。
「这份报告的数据有点问题，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李默扬刚开口，就被秦舒雅打断了。
她转过身，手里拿着的不是病理报告，而是一张李默扬上周刚做的职工体检表。
「白细胞计数正常，但皮质醇水平和睾酮素浓度严重超标。」
秦舒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上反射着萤幕上跳动的波形图，「李医生，从内分泌学的角度来看，你现在处于一种『生物毒素堆积』的状态。过高的兴奋阈值如果得不到科学的释放，会影响神经末梢的灵敏度——这对外科医生来说，是致命的。」
李默扬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所以我来找你，是想讨论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秦舒雅放下了体检表，按下了一个按钮。厚重的电动铅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庞大而精密的CT扫描仪。
那台白色的圆环状机器静静地矗立在房间中央，像一只张开巨口的深海怪物。
「这台机器刚更换了最新的探测器，需要进行人体模特的校准测试。」秦舒雅指了指那张狭窄的检查床，「既然你各项指标都超标，不如进去躺下，配合我做一次深度扫描。顺便……帮你排排毒。」
李默扬本能地想拒绝，但秦舒雅已经率先走进了机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里没有苏语桐的挑逗，也没有苏语青的压迫，只有一种纯粹的、对未知数据的探究欲。
鬼使神差地，李默扬跟了进去。
随着厚重的铅门在身后「轰」的一声合上，世界瞬间被隔绝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冷却风扇发出的低频嗡嗡声。
李默扬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头顶那红色的雷射定位线。红线扫过他的眉骨、鼻梁，最后停在了他的嘴唇上。
「别动。」
秦舒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没有去隔壁的操作间，而是留在了这充满辐射风险的机房里。她解开了沉重的铅衣，随手扔在一旁，里面是一件修身的黑色高领衫，勾勒出她单薄却挺拔的身线。
「你要在这里操作？」李默扬惊讶道，「会有辐射。」
「低剂量模式，忽略不计。」
秦舒雅说着，竟然直接跨上了检查床，跪坐在李默扬身体两侧。
狭窄的床板让两人的距离瞬间归零。
「而且，」她俯下身，冰凉的手指沿着李默扬胸口的那道红色雷射线缓缓下滑，「我想近距离观察，当神经冲动传导至末梢时，肌肉纤维的微观震颤。」
这是一种极致怪诞的体验。
头顶是冰冷的CT机圆环，周围是精密的电子仪器，身上却压着一个正在用学术语言调情的女博士。
「准备扫描。」
秦舒雅按下摆在床边的控制面板。
机器开始运转，发出富有节奏的旋转声。检查床缓缓向圆环内部移动。
随着身体一点点进入那个白色的圆洞，秦舒雅并没有停下动作。她在狭窄的空间里与李默扬紧紧贴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太空对接仪式。
红色的定位雷射在两人纠缠的身体上交错跳跃，将他们的轮廓切割成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断面。
「血压升高，瞳孔放大，呼吸频率30次/分……」
秦舒雅一边动作，一边贴着李默扬的耳廓报着数据。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那双抓着李默扬肩膀的手却在剧烈颤抖。这种在精密仪器监控下的失控感，让她的多巴胺分泌达到了顶峰。
「李默扬，你的身体构造，真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
她在机器轰鸣的高潮声中，吻上了李默扬的唇。这一刻，科学与欲望在无菌区里达成了惊人的统一。
……
十分钟后。
检查床缓缓退回原位。机器停止了运转，风扇声渐渐平息。
李默扬衣衫有些凌乱地坐起来，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时空穿越。这种充满未来科技感的亲密接触，带来的震撼甚至超过了肉体的快感。
「嘀——」
旁边的雷射打印机吐出了一张胶片。
秦舒雅整理好衣服，戴上金丝眼镜，恢复了那副高冷的模样。她拿起那张胶片，对着观片灯仔细端详。
「这是……」李默扬凑过去看了一眼，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一张CT断层扫描图。
画面中，没有皮肉，没有衣物，只有两具森白的骨骼。
那是他们的头颅和颈椎。一具仰面躺着，另一具俯身向下。两副骨骼在画面中呈现出一种极度亲密的交叠姿态，牙床相抵，颈椎交错。
剥离了所有世俗的外表，只剩下骨头与骨头的拥吻。
这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却又浪漫得让人窒息。这是一张无法抵赖的铁证，证明他们刚才在这台机器里做了什么。
「销毁它。」李默扬下意识地伸手去抢，「这要是被别人看到……」
「不。」
秦舒雅灵巧地避开了他的手，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她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胶片夹进了自己的专属笔记本里。
「这是人体骨骼力学与情感交互的巅峰之作。」
她转过头，看着李默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痴迷的笑意：
「这种纯粹的、没有杂质的纠缠，比任何活体解剖都要迷人。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我的卧室里。」
李默扬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看似理性的女博士眼里，他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恋爱，变成了一种值得永久收藏的「科学样本」。
那张骨骼交叠的照片，将成为悬在他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危险，却又美得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