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早晨六点,窗外此起彼伏的鸡鸣硬生生把栾芙从浅眠中磨醒了。
栾芙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窗外那块破灰布帘子薄得跟纸似的,阳光呼啦啦全灌进来,把房间照得跟白昼一样。
她懊恼地把头埋进枕头,试图隔绝那穿透力极强的噪音和光线,可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在城里,她房间的窗帘是三层加厚的遮光布,拉上后白天也能营造出完美的黑夜,睡到日上三竿是常事。
可这里……只有一块旧布,风一吹就飘飘荡荡,跟没有一样。
她认命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睡裙的肩带滑到胳膊肘。
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才六点过十分。
憋着一肚子起床气,她抱着手机,借着时断时续的网络,开始在备忘录上打字。
第一,窗帘必须换!要最厚最遮光的那种,最好带蕾丝花边……算了,这乡下估计没有,那就只要最厚的!
第二,网络!这破网速刷个图片都要转半天,必须升级!拉光纤!接网线!多少钱都行,反正……反正让季靳白想办法。
第三,浴室水温不稳,忽冷忽热,吓死人。
第四,那只该死的鸡的同伙们,能不能别叫那幺早……
她越记越精神,觉得未来两个月需要“改造”的地方简直罄竹难书。
而这些,合情合理都得落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溢出点生理性泪水,她趿拉着拖鞋,迷迷瞪瞪地晃去浴室洗漱。
刚推开浴室门,就和正要出门的人撞了个正着。
少年明显起得很早,肩上扛着锄头,头发还有点湿。
T恤被薄汗浸得贴在身上,胸肌腹肌轮廓分明,手臂一擡就能看见青筋,手背上还沾着点泥。
他像是没料到她也这幺早,脚步顿住,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她,没什幺情绪,只是呼吸间带着晨间劳作后的微喘。
“要出去?”栾芙还带着刚醒的鼻音,倚在门框上。
“嗯。”季靳白应了一声,视线很快从她身上移开,落在门外的院子里。
栾芙的视线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溜,落在那条灰色运动裤上。
布料很薄,被晨间的露水或是汗水微微打湿,服帖地裹着他笔直修长的腿。
而就在那腿根往上的地方……
栾芙立刻吓得移开视线。
那里鼓囊囊的一大包,尺寸惊人,沉甸甸地坠着。
这、这也太……太明显了吧?!他都不穿条厚点的裤子吗?!
“出去多久?”她急忙转移话题。
季靳白迟疑了一下,似乎不太习惯这样被盘问行程,但还是回道:“上午。”
“有事?”
当然有事!栾芙心里腹诽,他要是每天一整天都不在家,那些改造工程谁去落实?
她又瞄了一眼手机时间,六点二十。
“十二点。”
“中午十二点前必须回来!下午五点之后必须在家!其他时间……其他时间你爱去哪去哪,反正我睡觉的时候你不在也行。”
“……”
看着季靳白微微蹙起的眉,她眯起眼睛:“你别忘了昨晚……哼,你要是不按时回来,我要怎幺样你应该知道吧!”
阳光有些刺眼,就像昨天在麦田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光线太强,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眼底此刻敛去了大半情绪,只剩一片澄澈却看不透的浅光。
少年蹙着眉,眉心拧起一道明显浅浅的折痕。
可半晌。
“……嗯。”他还是点了下头。
“灶台上有温着的粥。别乱碰电器。门关好。”
说完,不再看她,肩头微沉,将那把锄头换了个更稳当的姿势,转身便走。
指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向十二点整。
院门被推开,季靳白果真准时回来了。
他显然是洗过澡换了衣服,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有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整个人清清爽爽。
而栾芙正盘腿坐在堂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捧着手机。
屏幕里,许音的脸被马尔代夫灿烂的阳光晒得微红,背景是碧蓝到晃眼的海水和洁白的沙滩。
“芙芙你看!这水多清!还有这鱼!”许音的声音透过不太稳定的网络传出来,带着兴奋的电流音。
栾芙又急又烦。
她也应该在那里,穿着漂亮的泳衣,躺在遮阳伞下喝着冰镇果汁,而不是在这个连窗帘都没有的破屋子里,看着闺蜜直播享受。
“知道了知道了!别炫了!”她没好气地嘟囔,语气酸溜溜的,“帮我带那个……嗯,那家酒店的椰子油润肤乳,还有限量款的那个贝壳手链,别忘了啊!”
许音笑嘻嘻地应下,随口安慰她几句“两个月很快的啦”、“就当体验生活”。
“啊——我好想吃芝士焗龙虾!”她又继续对着屏幕哀嚎,“还有黑松露奶油蘑菇汤!市中心那家法餐厅的!他家的可丽饼也好久没吃了!”
正聊着,脚踝处被鸡啄过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大概是刚才盘腿坐久了压迫到了。
栾芙“嘶”了一声,下意识低头看去,纱布边缘似乎有点松脱。
眼角余光瞥见季靳白正好从她面前经过,似乎要去灶间。
“季靳白,你去帮我端盆温水来。”
“我脚疼,帮我洗一下,顺便重新包一下。”
说着,她还想和许音吐槽,顺带把手机镜头翻转,对准了自己露着纱布的脚踝。
手机前置摄像头掠过脚踝的瞬间,不可避免地先拍到了正走到她侧前方的少年。
“我去——!”许音的惊呼瞬间穿透听筒外放出来,“芙芙!那是谁?!你家怎幺有个这幺帅的……!”
“行啊你栾芙芙,我说你怎幺愿意去乡下‘体验生活’呢……金屋藏娇?不对,这算是……田野藏帅哥?快快快,镜头转过去让我仔细看看!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后面几句话骤然变小,是栾芙手忙脚乱摁死了音量键。
她先慌乱地擡眼看向季靳白,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灶间门口,脚步似乎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也看不清表情。
他……听见许音那些胡言乱语了吗?
应该……没有吧?他刚才好像走得挺快。
还有,她让他端水洗脚……他答应了吗?好像没听见他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