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过后的短短几秒,栾芙的脸颊就红透了,比季靳白的耳尖还要艳上几分。
她手忙脚乱地去扯那松垮的浴巾,慌乱中布料反而更往下滑了一截,吓得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
慌乱的目光瞥向季靳白,却发现他还是那副僵硬的姿势,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只是那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快得吓人,耳根的红色甚至有蔓延到脖颈的趋势。
尴尬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蛮横。
“你、你还看!”她娇叱道,也顾不上脚踝的疼了,伸出那只没捂着胸口的手,直接盖上了季靳白的眼睛。
掌心下,是他温热的皮肤,还有……那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刷过她柔软的掌心,有点痒。
“闭眼!不许看!”她命令道,底气却有点虚。
被她捂住眼睛的少年身体似乎更僵了,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绷得发紧,带着点生涩:“……闭了。”
“骗人!你睫毛还在动!”
“你刚才肯定看见了!季靳白,你你耍流氓!”
她心念急转,捂着他眼睛的手没松开,语气却突然变得有点……理直气壮起来,带着点颐指气使:“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你既然都看见了,那、那接下来这两个月,你得听我的。”
季靳白没说话,只是被她掌心覆盖下的眼皮,似乎又轻轻颤了一下。
“听到没有?”
“我脚疼,走不了路,都是因为你家停电吓的!”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原本的尴尬和惊吓,竟奇异地转化成了某种虚张声势的优势。
季靳白依旧沉默着,耳尖还红着。
半晌,他才从紧抿的薄唇漏出来一声极低地“嗯”,算是应答。
栾芙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有点得意,又有点说不清的心虚。
她慢慢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发现他果然紧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
“这还差不多.….”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胡乱地把浴巾重新裹紧,这回死死打了个结。
“现在,抱我回房间。动作轻点,我脚疼。”
……
“砰”一声。
季靳白刚被她轰走,门板便狠狠摔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也不要他管脚踝上的伤口了。
栾芙气咻咻地扑到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也顾不上嫌弃被褥是否干净、房间是否简陋了。
她一把扯过枕头,把涨红发烫的脸蛋深深埋进去。
“啊——!”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她从小到大,什幺时候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湿漉漉的头发、裹不严实的浴巾、还有……还有被看了个精光的身子!
骄纵的性格让她绝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露出半分弱势。
刚才对着季靳白,她还能装模作样。
可一旦独处,所有强撑起来的气势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羞耻感后知后觉地、铺天盖地地漫上来。
她把脸埋得更深,枕头布料吸走了她眼角渗出的湿意。
她……她就这样被看光了。
被一个认识不到半天、话都没说几句的乡下少年,看了个彻彻底底。
都怪季靳白!都怪他家这个破地方!都怪那该死的、说停就停的电闸!
枕头被她又揉又捶,凌乱的长发散在肩头。
哭了一会儿,她才吸吸鼻子,慢慢从枕头里擡起头。
羞耻的潮水渐渐退去,露出底下被冲刷得光溜溜的“礁石”。
哭过的眼睛还有些酸胀,心口那股憋闷的羞愤却奇异地开始转变。
像被摇晃后静置的汽水,咕嘟咕嘟的气泡沉下去,另一种更微妙的滋味浮了上来。
好像……也不完全算亏?
在这之前,她虽然打定主意要使唤季靳白,可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人家只是受母亲所托照顾她,但“照顾”的边界太大了。
人家凭什幺对她言听计从、当牛做马?
她栾大小姐再骄纵,也不好意思真的把“我是来享福的你就是来伺候我的”这种话挂在嘴边。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有了一个绝佳的、理直气壮的、任谁听了都无法反驳的理由。
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想到这里,栾芙甚至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她又想起刚才在浴室门口,自己捂着他眼睛命令他时,他那副僵硬又听话的样子。
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喉结滚个不停,却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来,他很在意这个“错误”。
很好。
她慢慢躺平,盯着头顶黑黢黢的房梁,开始在脑海里勾勒明天的“场景”。
嗯,早上起来,脚肯定更疼了,走路要一瘸一拐的,让他看清楚。
喝水?当然要他倒。杯子得洗干净,水温要正好。
吃饭?总不能让她单脚蹦去灶台吧?得端到房间里来。
还有这硬邦邦的床板,睡得她浑身疼,得让他想办法弄点软垫子来……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仿佛在这片完全不属于她的土地上,她终于抓住了一根可以攀附、甚至可以反过来操控的藤蔓。
至于被看光的那点事……
栾芙把被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里眨了眨。
反正……他又没说什幺,也没表现出什幺。
也许乡下人,根本不在乎这些?或者他根本就没看清?
她努力说服自己,揉了揉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管他呢。
现在,她可是“受害者”。
“受害者”有点特权,使唤使唤“责任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