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悦彤坐在床上，还有些虚弱，手机在她手里颤了颤，像是握着一扇通往现实的门。
她深吸一口气，解锁——
讯息跳出来，几条未读，有通讯软体的讯息、有社群通知、有几封Email。
她点开通讯软体的群组对话，是工作室的群。有人问起她的进度，接着是别人回：「她说最近压力太大，决定先飞出国休息一下，拍摄我发另个新人。」
语气轻描淡写，没有谁真的追问她去哪里，甚至还有人回「太羡慕了，我也想请假飞一波」。
徐悦彤手指一顿，再点开她的朋友群组。
「欸欸欸，悦彤那边不是传说中的温泉民宿吗？有够chill欸我也想去！」
「她终于去放空了哈哈哈，感觉她很需要，之前压力真的爆大。」
——那些话，她从没说过。
但她们都信了。
她心脏微微一紧，再点进社群。
她的社群最后一篇限动，是一张远景风景照，阳光正好、配上一行「放自己一个假 :)」的字。不是她发的。她从没拍过这张照片。
她大概知道是谁发的。也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撷取、怎么选字的。
像极了她的口吻，像得让所有人都没起疑。
再滑一下，她看到朋友们开心聚餐、打卡、自拍、出游——一张张照片在画面上翻过去，那些她曾经熟悉、以为重要的关系，如今却在她缺席时仍照常运作，丝毫不受影响。
徐悦彤看着那些画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抽空了一块。
她消失了快二周，没有谁发现异常。
工作有人接手，朋友有人聚会，她……就像被轻轻划掉的一行备忘录，不痛不痒。
徐悦彤忽然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那种被「替代」的感觉，比监禁本身还让人心寒。
江砚辰只用了几句话、几张图片，就把她从世界上抹得干干净净，没人怀疑，也没人察觉。
她捧着手机，手指一点点握紧，指节发白，连心脏都跟着缩成一团。
「自由」这两个字，在这一刻变得可笑又虚伪。
她所在意的一切，她以为她拥有的地位与拥戴，原来只不过这种程度而已。
视线茫茫地落在那张深灰色的地毯上，脑中一片空白，却又像有千万条思绪同时卡住，每一条都乱成一团，缠绕着她的呼吸。
徐悦彤终于还是站起身来了。
脚步有些虚，像踩在棉花上，但她还是一步步走到了房门口，门的把手就在面前，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她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时，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她不是没想过逃。从她被带走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不断想着怎么逃，等他松懈、等他不在、等她有一点机会……
而现在，她拥有了那个机会。
徐悦彤低头看着自己还红肿着的掌心，那是发烧期间抓毯子留下的痕迹。
这几天从喂药、擦汗、喂饭到每天早晚的低声呼唤，他再也没逼她做什么，却让她像被慢慢绕上的线一样，一点一点被绑住。
房间里，她的包包也被好好放在墙边，像是在说：「妳想走，随时都可以。」
但她有种预感，只要她现在打开门、走出去——或许她会就此自由，但此后她将再不会有机会，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如今江砚辰这个人，她再也无法当作只是个「加害者」看待了。
她开始在意他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完全理解他。
而当一个人无法定义另一个在意的人时，就会不自觉地想去靠近、想去理解、想去看清楚。
她的手慢慢从门把上滑下，停留了一秒，终于还是收回来了。
她没有逃。
她只是转身，回到那张床上，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自语了一句，几乎听不见。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