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余硕又被隔壁起床的声音吵醒，他没动，就躺在床上静静发呆，像昨天一样的陆陆续续的声音没有继续传过来，可能只是起床上厕所？余硕猜测着，下一秒，他的房门被扣响。
铛铛铛的，敲的人有种生怕他不醒的气势打开门是余烁站在外面，他们的身高相近，他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余烁眨巴了几下。
“你和我一起去上学，现在赶紧收拾一下。”
她直接给他下达了命令，然后又头也不转的跑去收拾。
他的书包是之前用着的，爷爷昨天去爸妈的出租屋里把东西都搬出来了，一堆破铜烂铁里找出来了他的东西，很少的东西，加上这个书包。
“歪，收拾好了没？”余烁依靠在他房间门口。
“好了，走吧。”
天才微凉，路上还是一片模糊，再加上泥土路不是很好走，歪歪扭扭的行走中，他踩到一处松软的土地，没想到那是个缺口，滑倒了下去。
好像扭到脚踝了，余硕自己感到了一阵阵疼痛传来。
“哎呀，你怎幺搞的啊，像个弱智一样，走路都不会。”余烁烦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要不...”你先走吧，我好像崴到了。话还没说完全，余烁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少废话，牵着我，腿断了也给我走到学校，把你丢这里了，爷爷问起来咋办。”
也对，余硕毫不客气的送上了自己的一只手。
少女的手心像周围的露水般凉，和她身上的薄荷味道一样，让余硕莫名清醒。余烁果然很瘦，他能隔着薄薄的皮知道到她的骨头的弧度，还有脉搏跳动的节奏，一阵一阵的。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心跳的频率，是和她一样的，余硕悄悄低头用眼神去瞟他们牵着的双手。
余烁手上的青筋像河流从掌心一样延伸着，直到尽头是另一条和她相同的河。
血浓于水，骨肉相连。
余硕莫名想到了这两个词，他和余烁是一样的，一样的血脉，一样的骨肉。连理树一般，哪怕现在长成了不同的样子，长向了不同的方向，但是他们地下的根还交织在一起。
他思索着，乍然间对上余烁的眸子，她红着脸，好像要说什幺。
“到校门口了，还牵着我干什幺？”
余硕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急忙松开自己拉着余烁的手。
“对不起，刚才不小心...”
“牵人手还有不小心的啊，这也太不小心了吧。”
现在轮到余硕脸红了。
余硕被分到和余烁同一个班级，小学六年级的班级。因为他是多出来的转校生，所以被安排到了单人的位置。
他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神色，自己走到了最后一排的单个人座位，放下来自己的书包。周围人都在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幺，被老师呵止住，余硕就开始自己在这里的第一课。
余硕在这个乡镇小学显得太不一样了，他长得不一样，气质不一样，说话不一样，像一个外侵者。
在一个孩子们都爱成群结队的地方，他被孤立了起来。
这种孤立刚开始是非暴力性质的，有人偷拿他东西，他总能发现自己明明放在书包里的橡皮、作业不见了，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老师已经站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了。
“你作业呢？”
“被偷了。”
“自己没写吧，还被偷了。”
他就这样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师罚在教室外站一节课，下课后，先跑出门的几个男生在他面前经过，带头的还特地撞了他一下，余硕看着他得意的神情，心下大概有了答案。
余烁从门内探出头看他，“歪，你作业呢，我昨天明明看到你写了的。”
“我也记得我写了的，应该是那个人拿了吧。”
余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去，那个傻逼，可讨厌死了。”
“确实。”
“想不想报复他？”余烁拍着他的肩膀，神秘兮兮的和他说。
“怎幺报复？”
“等等你就知道了，嘿嘿嘿。”
余烁带他来到了楼下的小池塘，背对着他拿着一个空水瓶在池边鼓捣什幺，然后拿着装满一大把黑不溜秋的活体东西在他面前晃悠。
那是一大堆蝌蚪，有些还刚刚才长出四肢，都被拥挤在一个瓶子里面动弹，好恶心，余硕看着没忍住后退了几步。
“恶心吧？”
“恶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现在是下课时间，大家都在操场外面玩耍，教室里没有什幺人，余硕看着余烁一股子把那瓶蝌蚪全倒进拿了他作业的那个人的课桌，还贴心的把下节课的书盖在上面，方便他一抽就能把蝌蚪们带出。
“嘿嘿嘿。”余烁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在他面前邀功似的挑了挑眉，“这不整死那个臭傻逼。”
余烁这个时候眉眼都弯弯的，让他想起来动物世界看到的小狐狸，他好像恍惚间真的看到了余烁头顶的两只耳朵在摇晃。
上课铃声响起，他回到座位上收拾着东西，老师已经走了进来，余硕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擡头看，是余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扬起头，示意余硕看那个偷拿他作业的人的方向。
在老师说把自己教材拿出来之后，一声巨大的惊吓声和桌椅滚落声刺破了整个教室的宁静，那个男生抽出书的一刻带出来了许多蝌蚪，散落在他书上，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还是活着的，在他身上扭动着。
周围人看清那黑色是什幺之后，都纷纷远离开他，他满脸通红和恐惧地跳起来抖落身上的蝌蚪，
“卧槽，卧槽，有蝌蚪进我衣服里了。”因为柔软的陌生滑腻触感在他衣服里面游走，他居然没忍住害怕得大哭了。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小声嘀嘀咕咕了起来——
“让他平常老欺负人，现在遭报应了啊。”
“爽爽爽。”
“就是不知道谁干的？”
“对啊对啊，太牛逼了。”
...
余硕听到这些话进入耳中，嘴角不自觉带上了弧度。
他望向余烁的方向，余烁位置靠窗边，身后的阳光像是为她打上一圈金色的轮廓，她毛茸茸的碎发翘起，也正在笑着看他，用嘴型无声地对他说着：
“那个臭傻逼好搞笑。”
这一刻，余烁更像一只小狐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