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珩抱着她进门，手臂稍稍用力，将她安置在沙发上。
周若涤还穿着鞋，脚尖悬着不敢落地，像个误闯禁地的小动物。地毯太干净了，她怕自己一踩，就在上面留下鞋底的痕迹。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进到沈斯珩的私人空间。
冷色调的家具、藏青色窗帘，墙上没有任何装饰物，一切都清冷克制得像他本人。像是不属于烟火人间的地方。
沈斯珩走向一侧柜子，取出医药盒，弯腰拉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冰袋。他从底层抽出一块冰袋，冰面擦过手背，带出一层白雾。
他回来，把她的包放在茶几上，半蹲下身，擡手托住她下颌，把棉球塞进她鼻腔。
“嗯……”她轻声哼了下，不适地皱起眉。
“别动。”
声音不重，却让她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再乱动。
棉球缓慢止血，他将冰袋贴上她肿起的脸颊。
冰凉窜入皮肤，她轻轻颤了一下。可更让她心跳紊乱的，是另一只手还贴着她脸侧，隔着发丝，骨节清晰，掌心带着温度。
一边是冷意，一边是温热，她整个人像被困在两种极端之间，僵着不敢动。
他靠得太近了。呼吸打在她额前，指腹时不时微动，她紧张得几次想往后退，却被沙发困住，退无可退。
沈斯珩察觉她呼吸不稳，低声问：“很疼？”
她摇了摇头，鼻音重得像把委屈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低着头，指腹探过去，轻轻擦了下她眼尾，触到红肿的地方时，指尖顿了顿。
过了会儿，他问：“蝴蝶刀，一直随身带着？”
她嗓子发哑，轻声说：“……对不起，我知道学校不允许。”
“今晚的事，经常发生？”
周若涤犹豫着点头：“……嗯。”
她以为他会说什幺规矩，或是再提醒她一次校纪校规。
可沈斯珩却只是说：“你没做错，别再跟我说对不起。”
他看着她指节收紧的手，继续说：“如果我今晚没出现，你即使伤了人，那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保护自己。”
周若涤猛地擡头，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心里忽然像被什幺击中。
“……沈老师，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冲动了。”
她声音发涩，努力压着情绪：“其实被打几下也没什幺。但如果我真的动刀，哪怕是她先动的手，也没人会听我解释。大家只会说我是罪犯，是问题学生。我什幺都没有……我输不起。”
沈斯珩的手还在她脸边，灯光映着她发红的鼻尖和泛红的眼睛。
他只轻声道：“如果你有错，那我也是共犯。”
“所以不要怕。”
他把蝴蝶刀还给她，没有多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轻轻一笑。
“好好敷着，”他说，“我去给你倒水。”
周若涤望着他背影，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钝痛和悸动。
……
沈斯珩很快端着水回来，低头一看，女孩还按着冰袋，另一只手捂着鼻子。
她刚想放下冰袋起身接水，他却伸手轻按住她肩膀，微微俯下身，将水杯送到她唇边。
“我来。你别动，乖乖敷着。”
他半跪在她面前，一手端杯，另一手撑在她身后，身形笼住她。她能看到他下颌线的弧度，喉结起伏，感受到他的体温将她整个包围。
周若涤张开唇，轻轻抿了一口温水。可她太紧张了，刚碰到舌尖，便没控制住力道，水流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缓缓滑落，在灯下勾出一条湿润的痕迹。
“……唔。”
她轻轻惊呼，下意识要转开脸，却被沈斯珩的目光定住了。
他只静静看着她，眼神沉静，光落在他眼里，像是映着一层温柔的波光。
沈斯珩的指尖收紧，帮她扶住杯子。盯着那滴水从她下颌滑落。
“喝慢点。”
她轻轻点头：“……好。”
她小口喝着，不敢擡头，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
等她喝完，他把杯子放回茶几。
他看她还是紧张得发僵，指节顺势挑了挑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
“你今天好像很怕我。”他低声道，“面对卿辰也会这样幺？”
周若涤愣，嘴唇微张，在他的目光下说不出话来。
沈卿辰。
为什幺会提到沈卿辰？
她心里咯噔一跳，脑子瞬间乱成一团。是他发现了什幺？还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幺？酒店那晚的事，更衣室那天……她拼命想回忆自己有没有疏漏，但又觉得不可能。
除了那几次，他们在学校连手都没碰过。
可偏偏就是这个名字，从沈斯珩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刻，眼神却不一样了。
她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困惑，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慌张。
沈斯珩像是察觉到她眼里的慌，轻轻一笑。
“我不会干涉你们学生恋爱。但别和卿辰，别再靠近他，好不好？”
她心跳乱成一团，冰袋差点掉下来。
答应吗？那是不是就承认了她和沈卿辰之间有什幺？
她正犹豫着，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踹门声。
“沈斯珩！”
紧接着，是带着火气与破音的嘶吼，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他妈赶紧开门！我数到三你不开，这破门我今儿就给你踹塌了！”
“一个大男人，把小姑娘哄进自己宿舍里锁门不出，你要点脸吗？枉我们喊你一声老师，你也配？！”
“斯文败类！禽兽不如！为老不尊！拐我女朋友什幺意思？你是缺女朋友还是缺德？”
那声音毫不掩饰，嚣张又骂得脏，像是要把整栋楼都掀翻。
是梁慕白。
周若涤脸一白，猛地坐直身子，连冰袋都掉了。
沈斯珩微微擡了下头，唇角仍挂着一丝看不清情绪的弧度。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