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赤着脚,不知不觉走到了庭院深处的池塘边。
清冷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泛着幽幽的寒意。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鸣叫,偶尔有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
水。
满停下脚步,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一池水。
不知道为什幺,看着这晃动的水面,她体内那股几乎要将理智烧干的燥热,似乎得到了一丝虚幻的慰藉。
水是最温柔的。
不管你是硬的还是软的,不管你是滚烫的还是冰冷的,只要跳进水里,水就会毫无保留地接纳你,顺应你的形状。
它没有岩石的坚硬,没有火焰的暴烈,没有狂风的推拒。
它逆来顺受,包容一切。
“……啊。”满发出了一声轻叹。
在那静谧的池塘边,站着一个人。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那个男人背对着她,独自一人站在池塘边,凝视着微微起伏的水面。他穿着左右花纹不同的羽织,一半是暗红色的,一半是龟甲纹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息。
那是水柱,富冈义勇。
他总是那样,孤零零地站着,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也毫无防备。他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水面,仿佛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滴水,随时准备蒸发在空气里。
他是空的。
和自己一样,这个男人的躯壳里,也是空的。
满看着那个背影,突然明白了。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这不正是水的特质吗?
因为是水,所以最容易被入侵。
因为是水,所以最容易被染上颜色。
蓼丸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种对于宇髓天元的原始冲动,经过思考和转化,变成了针对富冈义勇的、更加粘稠的渴望。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拒绝不了。
如果是水的话,一定能包容我的全部。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赤足踩在碎石路上发出轻响。
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棵树。
“你是谁?”满走了过去,明知故问。
他们此前没有什幺交集,但是显然不至于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是否有回答的必要,最终他还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满在舌尖咀嚼着这个名字,直觉般问他,“你是水柱吗?”
“……我不是。”富冈义勇眼神里的平静碎了一瞬,他转过头,不再看她,继续盯着池塘,“不要在外面乱晃,回去睡觉。”
这种自我否定的矛盾感,让满眼中的光芒更甚。
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说自己不是柱。明明活着,却像个死人一样安静。这股别扭的、压抑的味道……
“呐,富冈先生。”满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距离拉近到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你在看水吗?”
义勇皱了皱眉,本能地想要后退拉开距离,但他刚一动,衣袖就被她的手抓住了。
“富冈先生。”满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义勇宽大的袖口,“我好热。”
义勇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幺。他看着少女赤裸的双脚和单薄的病号服,眉心锁得更紧。出于一种笨拙的关心,他硬邦邦地说道:“热就回去喝水。在风口吹着会感冒。”
“喝水没有用。”满摇了摇头,她擡起头,眼神清澈而执着,“我很难受,很热,很渴。你是水柱——”
“我不是……”义勇习惯性地想要否认那个称呼。
“你是。”满打断了他。
她向前一步,整个人几乎贴进了义勇的怀里。她能感觉到义勇身体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推开她。
看吧,果然是水。
哪怕心里抗拒,哪怕嘴上拒绝,哪怕肢体僵硬,他却始终没有推开她。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弄坏这个看似脆弱的伤员。
这种优柔寡断的温柔,正是满现在最需要的温床。
“富冈先生。宇髓先生说,我现在这样……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满的声音透着一股情欲的沙哑,还有病态的甜腻。
“他说,这是色欲。”
义勇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被这直白得过分的话语冲击到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满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袖口滑了进去,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好凉快……”
满舒服地感叹,像是在沙漠里找到了水源的濒死旅人。
“你的身体,好凉啊。”
“……放手。”义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慌乱,他想要挣脱,“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
“我知道。”满反手扣住他的手指,十指强行交缠,“我的身体里有怪物在咬,在骨缝里爬……只有你的水,能让它安静下来。”
义勇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炽热、却又懵懂地挥霍着女性魅力的少女。
她把自己当成了容器,随意倾诉着欲望。
少女踮起脚尖,凑到男人耳边,身上混杂着紫藤花香和淡淡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义勇先生,你是水啊。”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水能够变成任何形状。流入升中就是四角,流进瓶中就会变圆。”
少女仰起脸,宛如月下盛开的艳丽毒花。她迷离地看着他那双毫无高光的眼睛,那里面的空洞,让她感到无比安心,无比渴望。
刚刚宇髓天元的话在她脑海里回响——
“想要在那个人怀里,变得乱七八糟”。
“救救我吧,义勇先生。”
“这里……”满抓着义勇的手,强行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上,那是心脏的位置,也是那个无底黑洞的入口。
“好空啊,义勇先生。”她露出一个凄美而扭曲的笑容,眼角甚至闪烁着泪光,“既然你也是空的,我也是空的……”
他看着少女带着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哀求,说着让圣人都会堕落的话,完全忘记了推开她。
“那我们要不要……”
她贴进了他的怀里,声音轻得像叹息。
“互相填满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