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回笼，却察觉到怀里多了一丝熟悉的温度。
低头看去，顾安念仍缩在我怀里，呼吸轻缓，眉头微微松开，也许，在这里，他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我擡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丝，感受着那熟悉的柔软。指尖滑过他微凉的额角，他似乎有所察觉，眼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姐？”
“醒了？”我轻笑，手慢慢收回。
他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我怀里，耳根倏地染上一层红色，整个人像被烫了一样。
“快起来吧，今天还要上学。”
当我起身去洗漱时，客厅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走过去，顾正华正准备匆匆忙忙地出门，西装已经穿好。他目光微微扫过我和顾安念。
“你们要去上学了吧？早饭没时间做，自己解决。”
他匆忙地穿过客厅，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他似乎总是那幺忙。
街道上行人稀疏，偶有几辆车驶过，沿街的梧桐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地面上落满了金黄的叶子，轻轻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和顾安念并肩走着，彼此沉默，脚步不快不慢。晨光映在他身上，那件蓝白相间的校服微微鼓起，衬得他身形单薄。我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发现他一直低着头，脚步比我慢了半拍。
这是我们分开几年后，第一次一起上学。
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我习惯了一个人走这条路，习惯了自己迎着晨风独自前行，习惯了不去回头看身后是否有人陪着。可是现在，那个曾经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小孩，似乎又回来了。
毕竟这些年，我们在彼此的生活中都成了缺席的人，曾经的亲密仿佛被时光冲淡，留下的只是一种模糊的轮廓。
回忆起小时候的画面，他总是紧紧跟在我身后，拉着我的衣角，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而我，总是嫌他太吵。
“还习惯吗？”
他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轻声道：
“嗯。”
“我们以前，可是每天都一起走这条路的。”
我轻轻扫过道路两旁，那些熟悉的风景仍旧没有改变，感觉唯一改变的是走在道路上的人们。
前方不远处，那群曾经欺负他的小混混又出现了。他们蹲在校门口，抽着烟，眼神戏谑地扫过我们。看到我们走过，几个男生低声交头接耳。
“嘿，今天也带着姐姐一起上学吗？”
“看来他们关系挺亲密的嘛。”
“别这幺说，”另一个男生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开口，“人家可是‘姐弟’呢，对吧？”他特意咬重了“姐弟”两个字，眼神玩味地在我们身上扫过，语气里满是嘲弄。
顾安念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闪躲，不自觉地低下头，本能地想要避开他们的目光。
我看向那些人
“说完了？”
那几个男生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我会如此冷淡，先前的兴致一下子被浇灭了些许。有人不甘心地笑了一声，故意把烟弹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啧，真没意思。”
他们没有再继续挑衅，只是带着那股不屑和讥笑，慢慢散开，远远地朝校门口走去。
我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顾安念。他依旧低着头，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别理他们。”
他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步伐放慢，默默跟在我身后。
……
安念小时候，他总是追在我身后，叫着“姐姐”，不管遇到什幺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像世界上只有我能给他安全感。
我也逐渐习惯了他的依赖。
但现在，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他变得沉默，也学会了把事情藏在心里。哪怕受了欺负，身上带着伤痕，也只是淡淡地敷衍一句“没事”，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也不希望我再插手。
而我……其实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保护他的，可事实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我知道，我胆小、懦弱，很多时候害怕惹事，害怕那些凶恶的目光，害怕被卷进麻烦里。即使再愤怒，也常常选择忍耐。
可是，我又能做什幺呢？
我知道，我们已经分开太久，彼此的生活发生了太多改变。明明只是短短几年，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远比时间本身更难以跨越。
我不确定，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但我清楚，顾安念还是我的弟弟，我依然想护着他，照顾他，不愿意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他应付不了的事情。
他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挣扎。他的隐忍、他的退缩，或许是他自己选择的方式，就算我不喜欢，也无法强行改变。我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什幺，我始终会是他的姐姐，是他最坚实的依靠。
他不说，我便不问。
但他若需要，我依然会是那个随时伸出手的人。
就像现在，他和我并肩走在这条上学的路上。即便彼此之间的沉默多过言语，即便他还带着那些小心翼翼的疏远，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并不排斥我的存在。
至少在这一刻，我们依然是姐弟。即使再多年的分离，也无法真正改变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