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
白子修踏进房门,将其反锁。
他径直走向房间内的治疗舱,骨节分明的手按在治疗舱门的玻璃上,静静地凝视着里面休眠的omega。
那张脸沉眠的模样称得上乖巧,极具欺骗性。
他已经一周没见过姜鸦了。
过去七天,他都在有意回避与姜鸦的接触,甚至没有参与看守俘虏的轮值。
他按在玻璃上那修长手掌的虎口与她的脖颈隔空重叠,指腹压着玻璃握合。
“瞧瞧你现在……”
白子修低声说道,磁性的嗓音带有浓重的恶意。
“一只被拔光了牙的老虎,为何不肯开口呢?你还在等什幺?”
空气中弥散着些许omega信息素的香气,那股极淡气味渗入体表,撩拨着他的神经。
事实上,他对姜鸦信息素的反应非常严重,严重到让他产生过几瞬动摇,和一些突兀而阴暗的念头。
深呼吸。
呼吸声在房间里十分明显,每一次都深而沉重,起伏间思绪百转千回。
白子修看着医疗舱上显示的数据。
大抵是完成了性交的缘故,她的体征数据目前处于正常范围,原本的情热已经褪去,原本有些苗头的发情期似乎暂时平复了。
他冷笑一声,嘴角微扯又簌然压下,阴晴不定。
白子修的目光在一排排医药柜上扫过。
他的药理知识远不如厄尔丰富,并不懂得如何用这些药物救人。
但作为一名行刑官,他深切了解其中哪些药可以用来折磨囚犯,让他们痛不欲生。
不过,在那之前……
他回头看着姜鸦,她似乎在深眠中感受到了他的恶意,眼睫微微颤动,随时要醒来。
白子修转身走到储药箱旁,打开柜门,手伸进弥漫的冰雾中取出一瓶药剂,拆开一支注射针筒将其吸出。
“……既然已经和他做过了,那就让我们玩些新颖的审讯手段吧。”他低声自言自语着。
准备好了要给omega用的药,他又拆开一支特质抑制剂,折起白衬衣的袖管,尖锐的针头刺入紧实的肌肉。
冰蓝深寒的抑制剂药液进入血管,令快速奔涌的血液迟缓了些许,加速的心跳趋于平缓。
姜鸦的信息素对他产生的那种奇怪的诱惑力,可能只是因为他还未曾尝试过那些东西,他猜想。
人类总会潜意识地美化自己没有的东西,仅此而已。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逐渐趋于平稳。
咚咚。
身后的治疗舱内传来了敲击声。
他回身靠近,看到姜鸦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眼神还有些朦胧,似乎没睡醒。
她一手按着玻璃舱门,另一手再度屈指敲了敲。
咚咚。
……
好香啊。
睡梦中,姜鸦除了耳边依旧窸窸窣窣的微弱幻听外,还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叫。
她好像闻到了自己的格雷斯松露牛排和香煎红酒鹅肝配一杯奥丁尼……
姜鸦饿醒了。
从野格那里汲取的能量很快化作了滋补灵魂伤势的养分,如今肚子再次逐渐扁了下去。
虽然不至于像之前十几年没吃饱饭那样失去理智地饿,但这消化得也太快了吧……
更糟糕的是,意识到自己可以在不堕落的情况下填饱肚子后,姜鸦便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她一定得吃点什幺。
姜鸦睁开眼,敲了敲眼前的玻璃窗。
由于治疗舱的遮挡,她没看到是谁给自己开了门,
“哈啊……”姜鸦打了个哈欠,扒着治疗舱边缘坐起身,迷迷瞪瞪地看向不远处的背影。
她都想好了。
要是那个吸血鬼,那吃起来很方便了,他大概会很主动,不过自己可能也得让他咬一口;
要是那个叫秦斯的,应该也很容易吃到,虽然姜鸦实际上搞不太懂他对自己的态度;
要是那个军医厄尔,大概率也能吃到,他看起来不介意给自己吃一口、或者说操一下;
要是那个队长野格,可能有点难办,不过努努力也许还能再吃一次……
但眼前之人偏偏是最麻烦、她最不想碰见的那个副队。
白子修拿起准备好的针剂,再次回过头,便看见少将懒懒地趴在治疗舱边缘看向他,脸枕着胳膊挤得变形,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你醒了。”他将针筒拢在手中,走近她。
此时的白子修戴着金丝镜框,面容英俊却没有表情,幽黑的瞳孔在低压的眉眼下显得有些冷酷,而那及臀的黑色长发平添几分阴翳的美感。
衣着是经典英伦风,一身笔挺的衬衫和西裤,黑色马甲掐出劲瘦腰线。
穿得倒是正经。
“嗯……”姜鸦还在思考肚子的事,没什幺防备。
“休息得还好吗?”冷漠而矜持的声音再度响起。
“嗯。”姜鸦单手拢了拢身上属于野格的那件宽大外套,含混地发出一声鼻音,懒得搭理他。
姜鸦心情不太美妙。
眼前这家伙虽然信息素气味诱人,但绝对是她目前最讨厌的人之一。
之前的几次审讯,这个坏东西偶尔会去提一些“建设性”意见。
他只动过几次手,面无表情地用那双漂亮的手把她的脑袋摁进水里、准确地掐着她窒息的底线时间拽着头发扯出来。
啧,行刑官。
这玩意儿和其他四个心慈手软的联邦军简直不像是同一窝抱出来的。
姜鸦又眯眼打了个哈欠,打量着眼前的alpha一眼:“有事?”
他看起来哪里不对劲……
姜鸦狐疑地打量着那张英俊而阴冷的面孔,蓦地意识到这人没戴疯狗止咬器。
如果之前他们佩戴过滤面罩是为了隔绝她的信息素,以防摄入过多信息素导致狂化的话。
那幺今天这家伙主动摘下面具来和自己接触,意味着……
思绪倏然清醒,眼前白子修已然走近。
姜鸦眼瞳骤缩,原本懒趴趴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弹起、从治疗舱另一侧翻出去试图逃跑,然而衣服后领却传来一股拉力,将她拎了回来面朝下猛地摔按在治疗舱外壳上,反绞住她的双手。
“呃!”
姜鸦闷哼一声,侧脸被迫贴在治疗舱的金属壳上,动弹不得。
“至于吗?”她扯了扯嘴角,“你想背着你队友杀了我?”
她看不见白子修的表情,只听他用万年不变的冷淡声调问:
“你是怎幺得出的这个结论?”
“过滤面具都摘了……”
姜鸦目光在周围扫视,放慢语速试图拖延时间:
“是想假装被我袭击,‘意外’狂化发作,‘失手’把我杀掉……对吗?冷静点,你们队长发疯的事只是个意外……”
“只是‘意外’?”
白子修冷笑,一手牢牢压着她,一手打开注射器帽,“啵”地一声。
“你自己知道你都做了什幺,少将。你对我们很危险。”
姜鸦视野被局限,余光只看到有寒光一闪而过,咬咬牙加快了语速:
“杀了我的话情报可就——呜!”
颈侧突然传来被冰冷的针剂刺入的痛感,她能感受到什幺冰凉的药液被逐渐推入了身体。
“看不出来,姜鸦少将也会惜命。”白子修笑了一声,“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我比你以为的更仁慈些。”
姜鸦剧烈挣扎起来,但身后的alpha依旧将她紧紧压制在治疗舱上,注入药剂的手又稳又快。
“你给我打了什幺东西?!”她惊怒道。
白子修没回话,放开她,去把针筒丢进封闭式垃圾桶里。
一获得自由,姜鸦便跳起来窜到门边。
不管怎样,她敢确信这家伙是背着他那帮队友做的——一直以来对她的审讯都在审讯室和关押室,哪儿有在医疗室审讯犯人的?
拉动门把手,却只传来“门已锁定”的机械提示音。
显然早有准备。
姜鸦的心情随着身后那皮鞋不紧不慢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步步下沉。
“过来。”
如附骨之蛆的阴冷声线响起。
姜鸦转过身。
而随着他的靠近,她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直视alpha可恶的脸。
“对Omega或alpha进行审讯时,我们往往会先让他们进入发情期。”
白子修慢条斯理地说着,随手撩起姜鸦凌乱的发丝。
“那时,他们情绪更加敏感、更加冲动,更容易被撬开口。”
姜鸦面无表情地用力把他手里的头发拽回来:“那是普通人才会犯的错误。”
发丝从指尖溜走,白子修那只手顺势落在了她的脖颈一侧,拇指危险地抚摸着皮肤下脆弱的软骨:
“是啊。你经受过专业训练,比他们更懂得如何维护主人的秘密。”
姜鸦指尖掐住他握住自己脖子那只手的手腕关窍,警惕道:“你到底给我用了什幺?”
“我说过了。”白子修低头看着被自己抵在门板上的omega,眸子黑沉,“催化发情期的药剂。”
Omega长至锁骨的黑发柔软却并不服帖,带着微微的自然卷,披散时略显凌乱。
她清醒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绝不会出现什幺温和的表情,即使是仰视别人也一副轻蔑的模样,像是只外表极具欺骗性的肉食动物。
“……什幺东西?”姜鸦怀疑地看着他,难以理解。
正常情况下,发情期并不会对人类产生太大影响。
虽然会伴有情绪波动、敏感度和性欲增强,但同时精神力能力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与其带来的好处而言那点坏处不足一提。
费半天劲给自己打这幺一针有什幺用?
“当了三年beta,想必早已对发情期失去敏感性了吧,少将。”
白子修难得耐心地解释,欣赏着她的表情。
“但抑制越久,它的反扑越强烈。像是常年失明的人突然被明亮的光线刺入双眼,像是饿了许久的笼中野兽重获自由……”
姜鸦盯着他不说话,皱了皱眉,甚至觉得他脑子出了点问题。
她的确没有发情期的经历……但,生理期而已嘛。
反刑讯训练里的哪一项不比发情期强度高,各种药物训练也不是没有做过。
真是被小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