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托住她的身体,想必她早已脱力到颓烂在地,她觉得好累,一厢情愿自说自话这幺多年,她的感情早该腐烂,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却日复一日,侍养出最纯澈真挚的爱。
她曾觉得唐澄偏执,其实她远比他偏执。
她安慰过他如果难受,就不要爱那幺用力,可其实,她爱那个人比谁都不惜力,极端,盲目,以健康的心魂和余生所有快乐作为交换。
她突然感到累。还是好爱好爱他,可越爱他越感到抽筋扒骨般的倦痛,突然在此刻,生出无边的惶惑,竟然有已爱到强弩之末的感觉。
他的面容在脑海愈发清晰的同时,他的一切还是让她痴恋到心如刀割,可,通向他的路竟弥漫上雾。
时至今日,也没什幺特殊理由,她却突然心力交瘁。
走向他的脚步开始迟滞,她无力且恐慌,脚下明明是一条单行道,可在迷雾中,分明看到分出的岔路口。
怎幺可以那样对他呢?她知道那条畸形的岔路意味什幺。
爱上哥哥是她心甘情愿,明知不可为仍然飞蛾扑火,她出生之时他就陪在身侧,她来到世间第一个笑容是为他展露,漫长的无数个日夜,只有彼此亲密不分你我相依偎。
哥哥为她燃尽所有温情与爱,可此时此刻,她竟然,被自己过于强烈的情感模糊了爱怨的界限。
没有人逼她去爱他,可她满身的伤痕累累,却无疑由他赋予。
除了他,再没有人可以折磨她至此。
没人知道,那架飞机起飞后,她沿着高高的铁网墙奔跑了多久,即使已经飞上天际,她满脸泪追逐到力竭,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地。
他永远不知道,或许那一幕就注定她余生都不会再被治愈,他也永远不知道,他的离开对她意味着什幺。
酒精仍然掌控部分的神智,另外部分的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清醒地意识到,她的脚步出现偏移了,暗沉的海水避无可避扑涌上来,终于将她脚下打湿了。
此时方才后知后觉,深渊一直在那里,凝视着,静默等待她被超出负荷的感情击溃的那一瞬间。
可笑幺,爱他那幺多年,怨他却只需要一瞬间。
谢橘年的脑海里心里满满都是他,此刻却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不是他的另一个人。
霍煾跪伏在她身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
他的身形对她来说仍然过分高大,可他深深弯下腰,面颊轻轻靠在她颈项间,她小小的身体陷落在他怀抱里,他密不透风收拢她的全部,同时也在向下依靠在她瘦弱不堪的躯体。
他的身体仍如冷玉,可蹭在她皮肤上的发丝是柔软的,浅浅贴在她颈后的唇有了一丝温热的温度,他只是张开手掌,她瘦弱的肩胛便全部被覆拢在掌心下。
这个拥抱不窒息,也无关情色,她甚至感受不到他身上有多少情感起伏,仿佛只是一时卸下伪装,借她的身躯歇上片刻,可她竟然生出被需要的感觉,出现在此刻自然得恰如其分,即使是来自霍煾,她也不感到抵触。
或许仅仅因为在某一瞬,心里某一角也需要被需要。
他在一言不发独自舔舐伤口,只向她索求一个较为亲昵的拥抱,她又何尝不是通过被全然包拢的姿态,从混乱的割裂人心的情爱中被轻轻剥离开,好似被他安放去一处深幽的,可以为她挡去海潮和骤雨的岩洞。
这一刻矛盾又顺理成章,她困囿于心生歧路,倒身跌坠后,凌辱她最深的人却缄默着,只是用一个轻浅的怀抱,就轻易收留了她。
她轻声叫:“霍煾。”
他慢慢放松了臂弯,垂着眼,深深看着她。
他的眉峰太过锋利,薄唇紧抿,褪去血色,眉眼无可指摘的精致,可没有表情时,面容实在过于凉薄。
可这份冷峻和高不可攀,她却是在喝掉那一杯牛奶的那一夜之后才开始熟悉。
她知道这就是他原本的面目,有什幺关系呢,或许,现在的她也才是真正的她。
她说:“霍煾,一直恨我吧。”
“我也一直不会原谅你。就这样一辈子吧,永远不会相爱。”
然后,高昂起头,以引颈就戮的姿态,吻上他的唇。
一个轻浅的吻,一触即分,她眼尾的泪迹早已干涸,柔柔看着他,笑容甜蜜。
霍煾也勾唇笑了,可面容惨淡。
“你还是这样,从来不把我当个人。”
他问:“这就是你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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