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玖柳要脸,可这幅身躯分外不知羞。
几鞭下来,便早已香汗淋漓,可硬咬着牙,匍匐跪在地面,低低沉沉流出几声闷哼。
真是浪透;
的身子、
也真是烂透、的师门!
自下而上,巫咸依偎着一把银白色的千年孤寂淬炼出的重剑,连眼睫垂落的阴影都带着刻度般的精准。
他身形消瘦。穿着简单的妥帖的白袍,衣摆无风自飘,手里拎着一把银色长辫。
一旁的江无眠想往前,白生的动作更快早已拦在前面,
“小师妹,你这偷盗成性的习惯,当真是几千年一点也不改啊!?”
一席话让夏玖柳又气又羞,可偏偏她又不敢反驳,
“啧、这一匣子的火脂花都没了,小师妹,真是生冷不忌,胭脂水粉香料全偷了遍。”
白生看着不敢反驳的神情,心里自然已觉猜中了七七八八;
这妮子愈发的胆大,竟然偷到师尊的头上。
不过好在她,这贪吃的性子,放在师门内,要是腌臜的外头那些地,
指不定谁吃谁!
白生缓步上前,蹲身,一双浅淡琉璃琥珀般的眸子平静又靠得极近,盛满了浓稠的恶意,
“呵,怎幺?连师尊的东西都不放过了?以前啊,偷机缘,偷修炼,都不带怕的!”
夏玖柳走到如今这地步,
偷机缘,偷家世,偷法宝,偷修炼,偷懒、偷吃、甚至偷人……能让她活下来的脏活累活,还真没少干。
在场一共来了五位,却无一人插言,或多或少在她身上被偷过。
白生顿了顿,嘴角的玩味弧度逐渐加深,
“咋,如今还有比你偷人还刺激?”
现在分明是戳中了肺管子,她才红着眼眶不敢说话!
夏玖柳不悦地蹙起眉头,红着眼眶并未言语,一时沉默的氛围有些凝滞。
被偷得最厉害的莫过于、
河伯。
他眼眸淡漠,神气宁静,身着玄色缂丝长衫,衣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西番莲。
领口露出小半片蜜合色的胸膛,铺出若隐若现的一条极细的金链痕迹,通身气派是用金山银海堆砌出来的从容。
左手拇指戴着满翠的扳指,右手食指套着鸽血红的珊瑚戒,手里捏着把胭脂红的团扇,慢悠悠摇着。
河伯嘴角轻抿,沉醉其间,分明带笑的脸如面具镌刻。
“这匣子里的可是火脂花做成的胭脂?随着时间的流逝,倒也是件稀罕物。”
他的声音如陈年麝香,字字戳人肺管,
“师尊还藏着这幺好的东西,怎幺不给大家瞧瞧呢、”
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不敢言语的夏玖柳身上。
微微浮动的心思翻飞在数人低头垂落的眼眸,无语的缄默在几人身影间翻卷一副色味俱全的赤裸美女。
这香料他们也知具体有什幺功效,但眼前的香料奸商肯定知道不少。
扇骨材质晶莹剔透,微微带着一股淡漠的皂角香,浸透了日光与海风,每寸毛孔都散发着浓郁的香料与香躯交融的奢靡气息,
河伯轻轻摇着团扇,厚重的麝香浓烈让人窒息,
“听说只有永夜国才能种出来的花呢?”
他的话语总带着定价,三句内便让人勾起成年的旧债。
犹如勾销人命的阎王,
“永夜国亡了几千年啊?”
提到亡国几千年,尤其是永夜国...
意有所指的一番话,众人的目光又看向所谓的永夜国皇帝、江无眠。
覆雪天空般的浅灰色眼瞳,带着三分丈量万物的审视望下高台,
“按照天规第三百六十五条……”
“不,师尊,是我的问题…”
夏玖柳连忙打断巫咸得审讯,
“永夜国已经彻底亡了,这火脂花是我之前存的…”
“哈——你别说,这花是你拿来给师尊的!”
“蠢货,为师问火脂花?”
座上的人眯着一双最纯粹的寒玉,打断白生的话。眼里的冰冷骇人得很,通身透着拒人千里的辉光,
“天神传下神谕,诡尊封印异动,诡尊的封印容不得一点损失。”
“天道的看门狗!”
死寂的室内,开始活络,白生顿时没了兴趣,直接骂出声。
诡尊?
江无眠悠悠拉回飘走的心思,微微侧目。
翠绿色的眸子下,是女孩颤抖着身躯,眼睫温顺地垂下,任由自己的身影浸润在一片明灭烛影中。
“诡尊的封印这次的松动的痕迹,永夜国的皇陵。”
冷冽如人机一般坚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将夏玖柳推到前面,
“火脂花到底哪里来的?”
“呵!”
江无眠语气里的嘲讽很明显。
偷的!
不过,江无眠自然也不会给夏玖柳下台阶。
“听说啊,永夜国灭亡是丢了东西,啧啧啧,当年灭国的惨象,可真骇人呢。”
白生的语气缓慢而冰冷,犹如挥之不去的恶臭爬虫,
“狗尸,哈哈哈,一群人得了怪病,如狗一样匍匐地面,大口大口的吃屎,直接腹肚如鼓,随后……”
“那叫什幺,火脂花,我看啊,就是成为天道的走狗的、狗屎。狗屎。狗屎花!”
“白生!”
“看来真来的不巧啊、”
来人生就一双被胭脂水粉腌入味的丹凤眼,眼尾挑得比台上旦角的吊梢眉还锋利。
“闺女?”
轻飘飘的一声闺女,如勾魂夺命的黑白无常,
夏玖柳脊背发凉,不知名的汗颤浸透了饱含恶欲的那根脊梁,
近乎是悲鸣的啜泣。
“干爹!”
她天不怕地不怕,烂透的身体侵染了她无法拯救的恶毒,可唯独怕
眼前半残着身子、
费尽心力推着轮椅的梨班主。
“我找丢掉的闺女。”
半残的人,坐在红杉木嵌合椅子上,目光对峙高台之上的孤雪。
他的嘴角噙着慈悲的笑,语气平淡的陈述一件事实,
“你偷了我的闺女这幺久,也该还给我了!”
梨絮的面皮是常年敷粉养出的冷白,颧骨却晕着两团艳色的胭脂红,唇色透着三分青紫,仿佛刚饮过鹤顶红,
偏生那双看似柔软无骨的手,能轻轻提溜起一只
缩在地里的鹌鹑。
他的十指修长如白玉发簪,指甲盖却泛着淡青色。右手小指留着两寸长的指甲,用金箔包着,轻而易举便在夏玖柳的肌肤上划出不见血的印子,
“抱歉,我家闺女比养画眉鸟还精细,白日里喂的是蜜糖水,夜深了就往笼子里塞沾血的绒花。”
他看着怀里夏玖柳,睫毛缝里斜斜地瞟,分外的缠人和阴冷。
目光湿漉漉、沉甸甸的,眼眸是淡淡的碎水色,像梅雨天里生阴湿的陈年花雕酒;待烛火一照,泛起碎冰般的鎏金纹,
“平生最不喜听人话,冒犯各位,我回去自然会好好管教管教。 ”
眼神惯是会勾人,比躲在怀里的抖落的夏玖柳还厉害。
也是最不怕任何人的,他也没有可以在失去的东西了,只是轻飘飘如鬼魅一般存活在此。
在场的无人言语,就连最闹腾的白生也安静的站在一旁,阴沉着脸。
梨絮平日深入简出,大部分也只听说西厢住了一个相貌丑陋的怪人,以前是个戏班子的杂耍艺人。
名唤:
柳絮儿。
巫咸半天不见言语,良久,
“十二天!”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夏玖柳仿佛从鬼门关走上一遭,已然不知冷汗浸透了周身的胭脂水粉。
梨絮的手段过于熬人,半夜隔着帐子给人压腿,哼的戏文能让夏玖柳抖到天明。
哪怕十二天,也是分外的长。
“十二天,她必须下山,解决诡尊的封印。”
“自然会的。”
他装若勾起笑语,咿呀咿呀的语调唱着吃人的意味,
“我管教的闺女,会吃人的狗让诸位省事。”
一定会好好的、解决诡尊江干姬的封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