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别感冒了。”旁边的蒋聿递来一条深灰色的干毛巾。
“谢谢哥哥。”蒋昔愣了下，接过毛巾。毛巾上也沁着淡淡的风铃草香，和他的外套一样。
“想家了？”蒋聿的手指不耐地敲击方向盘，声音却比刚才柔了些，“不至于吧，你这才刚到，就想妈妈了？”
蒋昔攥着毛巾，轻轻摇摇头，视线垂在手机屏上，十几个红点，全是蒋聿打来的电话、发来的消息。
她偏头看过去，阅读灯暖黄的光落下来，给蒋聿的脸复上一层柔光，逼仄的驾驶室也染上淡淡的温馨。
她注意到蒋聿胳膊上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不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他的外套。哥哥，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比爸爸妈妈还紧张她……她的心尖颤了下，难道血缘真的有这幺神奇吗？她不相信。
“想妈妈就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声平安。哦，给你爸也打一个，和他们说你哥接到你了，免得他们担心。”
“嗯呢，我给他们发消息就行。”蒋昔擡头，眉梢不再紧绷，像冰雪融化的初春，展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有哥哥在，他们不会担心的。”
胸口有什幺东西压了一下，蒋聿瞥她一眼，挪了挪身体，关掉阅读灯，发动车子。他的语气像舞狮时晃动的狮子头，极轻极快，又有些僵，“别给我戴高帽子。安全带系好没？”
没等蒋昔应声，车子已经开出了车位。
车窗外的景色徐徐向后倒去，一个半小时左右，车子终于驶进一个小区。
蒋聿将车稳稳挺好，转头对蒋昔说：“先回家，你休息一下。晚上就在家里吃点儿，怎幺样？”
“我都行，听哥哥的。”蒋昔眼神温润，像水一样细腻。
蒋聿抿了下唇，没再说什幺，拿了蒋昔的行李箱，带着她朝电梯走去。他个子高、步子大，走的又有些急，蒋昔要赶两步，才能跟上他。
站在电梯门口，蒋昔用余光悄悄瞥他。他一直盯着楼层显示器，很认真地“研究”那串滚动的红色数字。他的嘴唇不时轻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拉杆，急促又混乱，没什幺节奏。
在电梯门打开的第一秒，他立刻擡脚走进去，继续盯着电子屏上不断攀升的数字，眼神发僵。
他和她仿佛一对偶然被困在同一房间的陌生人，蒋昔在心中冷笑，倘若血缘的羁绊真有魔力，那蒋聿为什幺会这幺不耐烦，他们现在又为何会如此……生疏、尴尬、别扭。
狭小的电梯里，只有兄妹二人，空气很静，落针可闻。蒋昔想的太专注，忽然猛地嗤笑出声。
蒋聿闻声，侧头望向她，眼底浮起一丝疑惑，可对上的，依旧是蒋昔懵然无辜的眼神。她的唇似弯非弯，仿佛刚才那声哂笑，不过是他幻听而已。
蒋聿的公寓在二十一层，两百多平的大平层，四室两厅，视野开阔。蒋昔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极目远眺，暮澜江横亘天际。
“你先穿这个。”蒋聿拿了双一次性拖鞋，拆开包装，放在蒋昔身前。
塑料袋的声音清脆但刺耳，蒋昔心头一滞，还是轻轻踩了进去。鞋面很薄，像纸一样，可以看见她的脚趾在里面动了动。
“将就一下，一会儿去超市，你自己挑双喜欢的。”
“嗯。”
蒋昔的声音很轻，蒋聿总觉得她忍着哭意，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下意识解释道：“主要，我不知道你的风格，怕我买的，你不喜欢。”
“嗯，没事的哥哥，我穿什幺都行。”蒋昔掐了掐手。类似这种话她听过很多次，爸爸说过、妈妈说过，无一例外，最终落脚点都是“你乖一点”、“你懂事一点”、“你听话一点”——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但令蒋昔没想到的是，蒋聿把主卧让给了她。他说，女孩住独立卫浴的房间，更方便一点。
蒋昔洗过澡，站在床边用毛巾机械性地擦着头发，那双漂亮的眸子蕴着湿气，但空洞无神。
门口传来两声叩门声。
“请进。”
“出来吃饭吧，吃好了我们去……”蒋聿的身影顿在门口。
视线相撞，他立刻偏头侧身，攥着门把的手一紧，呼吸有些乱，语速也提快，“去超市，看看你还缺什幺，都补上。”
话音将落未落，他已经阖上了门。
门板隔开漂亮的少女，蒋聿的呼吸这才放松，心跳却如鼓，久久不能平静。
这丫头太磨叽，进去到现在一个多小时了。他本来是想催催她，也借机敲打敲打，谁知她刚洗好。
蒋聿闭了闭眼，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蒋昔湿漉漉的眼眸、泛红的眼尾，清晰浮现在他脑海，她的发尾还在滴水，水珠落在吊带薄裙上，在胸口洇开一片，单薄的布料贴在如雪的肌肤上，随着她的动作起伏。
与一路上的低眉下意不同，刚刚的她，眼神淡然，仿佛什幺也不在乎。玲珑曲线随着擦头发的动作若隐若现，让人只一眼，就不自觉被她所眩惑。
在此之前，妹妹就只是妹妹，是一个标签，他从未把“妹妹”和“有吸引力的女人”联想在一起。
可“有吸引力”这个词一蹦出来，好像又烫了他一下。
刚刚他仓皇逃出来的模样，属实狼狈，他擡手，想敲门再说些什幺救场，催促蒋昔快一些，或者让她别着急。
但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更刻意、更难堪……恍惚间，蒋聿仿佛幻听到刚刚在电梯里听到的那声轻蔑的笑。
他深呼吸，转身去了客厅。即便蒋昔是他的亲妹妹，但到底是女孩子，男女有别，以后还是要更加注意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