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头，看不清容貌，只能瞥见那半截赛雪的脖颈，在素绿衣领的映衬下，更显脆弱。乌发柔顺地披散肩头，几缕碎发从束起的发髻边垂落，平添一抹柔弱之美。
玄辰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收回，只是那冰冷的视线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转瞬即逝。
禁军队伍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直到那股压迫感彻底消散，选女们才敢缓缓擡头，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千芊也暗松一口气，幸而那番异状未曾令她失态，只待到了住处再做清理。
选女们被领进一处偌大的院落，青砖灰瓦，院墙高耸，将外界的喧嚣尽数隔绝。院内排列着数十间厢房，每间房门上都挂着两盏昏黄的纸灯笼，在暮色中晕染出朦胧诡异的光晕。
管事嬷嬷按名册点验人数，随后将她们一一分配到各自的住所。
院子虽不算奢华，却勉强算干净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闷气息，令人心生压抑。
千芊与一位名叫何玲的选女同住一屋。
何玲刚满十六，比她小两岁，生得一张圆脸，性子活泼，她说自己身在普通农户家，也是因为揭不开锅，看了公开招募选女的告示来试试，没想到这随随便便就入选了。
何玲一进屋便四处打量，对什幺都好奇。她很快凑到千芊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声音清脆地问道：“千姐姐，你可知当今王上是怎样一个人？”
千芊摇了摇头，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王上的传闻，有说他体弱多病，寿元将尽的；也有说他沉溺修仙，不理朝政的；更有甚者，传言他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如今进了宫，她更是不敢轻信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对新结识的何玲也不甚了解，故而只是谨慎回道：“我并不知晓，只是路上偶然听闻了些许……”她目光扫过泛黄的窗户纸，压低了声音，“宫中人多口杂，你我初来乍到，还是少说多听为妙。”
何玲八卦地眨了眨眼，凑近千芊耳边，故作神秘压低声音：“我听人说，咱们这位王上啊，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怕是没几年好活了。”她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也有人说，王上他不举，所以这偌大的后宫，才空置至今，连个妃子都没选出来。”
千芊听得何玲如此心直口快，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偷听后，才低声提醒：“妹妹还真是嘴不饶人，这种话要是传到旁人耳里，你我皆是死罪。”
何玲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嘟囔道：“我知道啦，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嘛，我也是憋了一路，想跟姐姐说说而已，当下来做选女的，谁不是为了丰厚的宫份嘛，要是我见了王上，定要让他多赏点饭食。”
“妹妹可真是个实惠人。”千芊被逗笑了，她说的却是大实话，现下这世道，饭食比金银矜贵，她又何尝不是怀揣此目的来到王城的，“不过说老头子是有点过了，毕竟当今王上是辰王的胞兄，即便年纪再大，两个人也不太可能差个几十岁吧，除非是未老先衰。”
“哈哈，姐姐这才是嘴不饶人呢！不过说到辰王，他真的好英武帅气啊！要是王上是像辰王那般俊，那就算不给我宫份，我也愿意啊！”
“瞧瞧，才说你实惠呢，当我没说。”
两人相聊甚欢，笑声不断。
一聊到辰王，何玲就变得越发精神，据说许多高门贵胄想和他攀亲戚，都被拒绝，他至今未曾娶亲。
聊着聊着，晚膳时间到了，选女们被领到一处宽敞的食堂。
长条木桌和板凳摆满了整个大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