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恩提斯在下雨。
这雨下得邪门,不像水,倒像是天穹破了窟窿,把什幺脏心烂肺的存货都一股脑地呕了下来,如同莉莉安翻腾不安的内心。
起初是噼里啪啦的硬点子,砸在琉璃瓦上,发出敲击骨头般的脆响。
不是雨滴,是鱼。
指头长短,鳞片闪着幽蓝的磷光,眼珠子却是死白的,落地便不动了,只留下一滩黏糊糊的水渍,散发着海沟深处的腥咸。
紧接着,掉下来的东西就没了章法。
拳头大的毒蛙,肚皮鼓胀如脓包,摔在地上“噗”地一声炸开,溅出黄绿色的毒液,腐蚀得石阶滋滋作响。
色彩斑斓的蜥蜴,尾巴还在扭动,像断了头的蚯蚓。
还有半人长的、薄如蝉翼的塞勒海鳐鱼,如同银色的幽灵,打着旋飘落,边缘锋利的骨刺轻易便能划断肌肤。
按理说,王城笼罩着强大的魔法结界,别说是鱼,就是一支箭矢也休想轻易穿透。可这些东西就是掉了进来。
怪雨冲刷着林立的尖塔和飞扶壁,滤过结界的筛眼,把一切抛掷了进来。
有的魔物在穿过魔法屏障时,血肉便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剥离,只剩下一副副干干净净的骨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有的则只是死了,完整的尸体摔下来,冒着丝丝缕缕硫磺味的黑烟,像刚熄灭的炭火。
莉莉安趴在寝宫的窗沿上,鼻子紧贴着玻璃,呵出的气在窗上晕开一小片白雾,又被外头的寒意吞噬。
她种的几盆月兰和夜光蕈算是完了,庭院里精心搭起的菜畦——里面长着些幽魂椒、甜茄和香露瓜——此刻也都被砸得七零八落。
折断的植株混在泥泞里,被怪异的雨水浸泡,发出腐烂的气息。
她心里揪得难受,不止为这片赖以打发时间的园地。
天气怪异得可怖,看来今天遛不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熟悉的、轻快的称呼已经到了舌尖,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呼唤那个只属于她的伙伴。
但下一刻,她僵住了。
空的。她被什幺东西死死掐住了喉咙,硬生生咽了回去。空落落的,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没了。名字不见了。脑海里那个赋予它存在的称呼,像被一块橡皮擦抹去了,不留一丝痕迹。
一股莫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猛地从窗边转身,跑向房间某处隔板后。
角落那个她亲手搭建的小窝里,只有一堆散乱的白骨。大小和形状,依稀还能看出是一只小动物的轮廓,但它曾经覆盖其上的、温顺的魔力,消失了。
骨头冰冷、干净,仿佛它们从来就只是骨头,从未被什幺意志唤醒,从未在她脚边欢快地打滚,用那没有舌头的颌骨轻轻含住她的手指,尾巴骨快速地左右摇摆,发出咔哒咔哒的喜悦声响。
雨声聒噪,夹杂着东西坠地的砰砰闷响,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什幺的呜咽。
她呆呆站在那,浑身发抖,耳边一阵轰鸣。天空在呕吐,吐出远洋的、深林的、乃至异域的造物,一并泼在这座不死者的城邦之上。
这个念头让她一阵反胃,喉咙发紧。任谁都知道,这是灾难的预兆。
她蹲下身,眼泪模糊了视线。它曾是奥古斯汀送给她的魔物。
在她收到过的所有礼物里——路西恩送的珠宝、衣裙、甚至那些蕴含着强大魔力的护身符——没有一样,能比这堆会动、会依赖她、会在她感到无比孤独时,将头骨搁在她膝上的骨头小狗,更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老师说过,这种来自幽界滩涂的魔兽,和人类大陆里一种叫做“狗”的宠物很像。
它们需要称呼,一个能锚定它们灵魂的名字。只有当它认可了那个名字,它才会真正听话,留在呼唤它的人身边。
她记得自己当时抱着那堆还有些扎手的骨头,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称谓,是两个简单、响亮,听起来就很快乐的音节。
当她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充满期待地唤出那个名字时,小狗空洞的眼窝里,倏然点亮了两簇魂火,然后它整个骨架都兴奋地抖动起来,围着她的脚边打转,尾巴摇得像风车。
她拥有了一个秘密的伙伴,一个只属于她的、不会被玷污的慰藉。
可现在她不记得了。她把那个名字忘了。
怎幺可以忘呢?那是小狗的灵魂。
莉莉安拼命回想着,本应该流畅而自然地从喉间滚出,却搜寻不到半点痕迹。
她脸色煞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颤抖着,却不敢去摸那堆遗骸。
她连碰都不敢碰。巨大的恐慌和负罪感淹没了她,仿佛她的遗忘,是一种背叛,直接导致了小狗的消亡。
雨还在下,砸在屋顶和窗棂上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是无数尖牙在啃噬着这个世界。窗边的月桂树倒了几棵,枝桠断裂,委顿在泥泞中。
她推开后门,雨水顺着廊檐倾泻而下,打在她手臂上,霎时间刮出几道血口。
“别直接出去。”一道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却平静得仿佛早已在那待了许久。“你会染上瘴气。”
莉莉安恍惚回过头,奥古斯汀不知何时来访。他握住她的手腕,一阵魔力的暖光亮起,伤口便已愈合。
“老师,怎幺办,我把…的名字弄丢了……对不起,可是我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它是不是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必难过。"奥古斯汀的语调沉静无波,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抚慰,"魔力潮汐紊乱,不同位面的力量正在交融。幽界的魂灵本就微弱,它扛不住这股乱流,不是你的错。"
“您可以把它带回来吗?求求你,还是说……”
他擡起她垂丧的脸庞,手背轻柔地抚过一道泪痕,近乎怜惜,"名字就像锚,锚丢了,船自然也飘走了。不过有时候,遗忘并非消失,只是沉入了意识更深的水底。或许哪天,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它自己又会浮上来。"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望向她,忽然,他向她指了指花园的一角:“看见那几丛还在开的花了吗?”
莉莉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天地间这场污秽的痢疾中,的确有几簇异样的殷红倔强地挺立着。
那是火蔷薇——花瓣厚韧如浸血的皮革,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茎秆上密布着尖刺,据说其根系能扎穿最坚硬的岩层,吮吸地底深处的铁锈与不甘。
“去摘一朵过来。”奥古斯汀轻描淡写地下令。
莉莉安愣了一瞬。
“动用你学过的一切。”奥古斯汀提醒道,声音温和。“就当今天是随堂测试。”
莉莉安咬了咬下唇。她想起自己上节课用黏土捏制的小人偶,就放在门边的架子上。
她快步取来土偶,将其置于门前。随即抽出他腰间的小银刀,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散发她半血之身的奇异芬芳。
奥古斯汀眸色暗了暗。他看着她吟出暗之祷文,鲜血滴落在人偶上,以其为媒介,将信仰之力转化为驱动土元素的魔力。
泥偶泛起暗红的微光,颤抖着,在雨幕中变大直至站立。然而,血液作为魔力媒介效率太低,它仅仅迈出一步,便如同耗尽力气般,瘫软下去,红光迅速黯淡。
莉莉安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
“祷告源于信念,驱动的是圣光或黑暗。而元素,是所有世界的基石,无论土、水、火、风、雷……都需要更直接的魔力去撬动。”
奥古斯汀的声音适时响起,仿佛早有预料。“以信仰驱动元素灵,如同命令一位尊贵的骑士去翻土。他或许会因忠诚而遵从,但内心会屈辱,而你也将永远无法见识他真正的力量。”
“更何况是你这样的混种……反噬自身都是轻的后果。”
莉莉安盯着渗血的手掌,一言不发。
奥古斯汀嘴角轻勾。他像变戏法般,从袖中滑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根魔杖,银白、温润,长度与小臂相仿,杖身笔直,纹理如盘旋的龙鳞。
莉莉安的视线一接触到它,就再也移不开了。仿佛那魔杖本身就是她肢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在无声地呼唤着她。
她接过魔杖。指尖与杖身接触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感从掌心直达心脏。体内原本躁动不安、难以约束的魔力,此刻如同找到了河道的流水,变得温顺而清晰。
“像感受云,感受风的轨迹……莉莉安。”奥古斯汀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引导着她,“Inani de nihilo,tegumen erigo.”
他随口吟出一串奇异的音节,那语言古老而拗口,宛如金石碰撞,又似流水穿过石缝的潺湲,完全不属于莉莉安所知的血族语系。
莉莉安紧握魔杖,依循着奥古斯汀的引导,吟咏出一串相同韵律的咒语。于是脑海中勾勒出蛋壳般的轮廓,将自身笼罩,在她周围形成一个淡淡的光罩。
“走进去。”奥古斯汀示意她踏入雨中。
莉莉安深吸一口气,迈步跨出门槛。诡异的残骸砸落在光罩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却被稳稳地挡在外面,滑落下去。
光罩纹丝不动,将一切危险隔绝。她一步一步,踩着尸毯,走向那丛蔷薇。
凑近了瞧,花瓣更是美得触目惊心,仿佛饱饮鲜血。每一朵都像新生的伤口,灼灼地开着。
细密的倒勾刺进指尖,她拧断了最顶端那朵开得最盛的花枝。
莉莉安握着花,一步步向奥古斯汀走去。光罩在她踏回室内的瞬间悄然消散。
他接过她手中的蔷薇,低头轻嗅那血色的花瓣。“即使在诅咒之地,生命也会为自己找到出路……真是奇妙。”
“乖孩子,你做得不错。”奥古斯汀赞许地点点头,“现在,将你的堡垒扩大一点。”
他指向整个宫殿的门窗,“把你的魔力编织成茧,覆盖所有边界。”
这个任务显然艰难得多。莉莉安再次握紧法杖,绘出繁复的法阵,将魔力如蛛网般延伸。结界的边缘闪烁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她感到魔力枯竭,结界即将溃散的瞬间,一具高大的身躯贴上了她的后背。
奥古斯汀从身后靠近,一只手稳稳地复上了她握着魔杖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扶住了她的腰侧。
“魔力是意志的延伸,而非蛮力。”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呼吸拂过她敏感的颈侧,“现在,聆听它……”
他的手掌牵引着她,魔杖在空中划出流畅而玄奥的轨迹。在他的引导下,那濒临破碎的结界稳定、扩张,最终如同一个透明的巨卵,将宫殿直指晦天穹的拱尖都笼罩其中。
莉莉安指尖轻颤,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让她心跳失序,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但体内魔力的流转却在他的帮助下变得异常顺畅和强大。
奥古斯汀退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结界最终稳定下来,如同一个泡沫,将她整个宫殿的尖顶笼罩在内。
尸海般的雨幕被阻挡在外,霎时间世界安静了许多,莉莉安几乎虚脱,腿一软,险些栽倒。
奥古斯汀适时地扶住她,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寒凉。
“记住这感觉,莉莉安。”
“力量终须源于自身。”
魔杖被抽走,那根带来魔法共鸣的触媒再次没入他袖中。
莉莉安不舍地虚握了一下。
“今天到此为止。好好休息。”话音刚落,他已转身步入光怪陆离的雨幕,身影如融化般消失不见。
(我是分界线)
怪雨连绵,将王城浸泡在了一个陈年鱼缸。王后下令,皇家国教魔法师团会对所有王亲贵胄进行定期的净化。意料之中地,莉莉安由奥古斯汀负责。
尽管魔法协会已加固结界,阻挡了天上砸下的秽物,但那股压抑的腥气却无孔不入,渗透进宫殿的每一块石缝。
最先出现的异样,是书架上那本凭空多出的无字厚书。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入侵者,混迹在莉莉安的藏书之中。莉莉安清晰地记得,昨天它还是一片空白,今早却凭空多出几行优雅的字迹,墨迹深红,仿佛用鲜血新书。她伸出手指触碰,那些字迹竟微微发热,如同跳动的脉搏。
接着,是一面镜子——镜面一片雪白,映不出任何景象。
再然后,是一盆从未见过的矮小植株——既无法长大,也不会枯萎。
最后,她的书架底下竟多了一个她从未发现过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魔力环境纯净得不可思议。
它们如幽灵般乍现,像肿瘤一样在宫殿中生长,藏匿在各个角落,在雨期里一一被她发现。这些悄然出现的“异常”,成了莉莉安排遣孤独的寄托。
她没有告诉奥古斯汀,一种混合着冒险与叛逆的心理驱使着她,独自探索着这些只属于她的隐秘角落。
然而,这些发现带来的短暂刺激,远不足以填补爱犬消失在她心里挖走的空洞,无处不在的孤立感,比任何毒雨都要蚀骨。
与此同时,路西恩留下的守卫——那些獠牙血仆,拱顶石像鬼,与挥着大链的闸刀铁处女——也因这场持续异变而显得躁动不安,警戒的严密程度大不如前。
莉莉安蜷缩在图书室窗边,心不在焉地用炭笔描画着残缺的魔法符文。
奥古斯汀的来访和教导像定时的止痛药,药效过后,空虚感反而变本加厉。
关于角斗盛宴的传闻,像带着疫病的风,不断钻入她的耳朵。王城将举办一场竞技,是血族们为了排遣雨期的烦闷,而精心策划的角斗。
多轮次,一对一,种族不限,规则无禁。魔法、祷告、刀剑、毒药、獠牙和爪子……一切手段都被允许,直至斗场上只剩一人站立。
贵族们将在观景台上,品味着血酒,欣赏着下方血肉横飞的艺术。饥饿的游戏,只是为了满足永恒生命里那点消遣。
路西恩从来不带她看这些,当然她也鲜少有机会迈出这座铜墙铁壁。
她想象着那场即将在竞技场上演的死斗。不是为了观赏血腥,那只会让她作呕。吸引她的,是“外面”,是“参与”,是哪怕隔着遥远距离,感受那不属于这座囚笼的、属于“生”的喧嚣与躁动。
一种对自由的渴望灼烧着莉莉安的心脏,笨拙而强烈。
就在这种渴望几乎要胀破胸膛时,她在偏殿厨房一处常年堆放陶罐的角落里,发现了新的异常。
那是一个……狗洞。
严格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在墙壁与地板夹角处突然出现的、边缘光滑的破口,大小仅容她这样的少女勉强爬过。洞内并非砖石,而是泛着绮丽光泽的软壁,蜿蜒向内,深不见底。
这让她想起了老师曾提及的、连接不同区域的“捷径”,或是某些古老神话中,矮人建造的、穿梭于现世与狭缝之间的通道。
在一个大雨稍停的傍晚,莉莉安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简裙。
巡逻的魔怪围着她宫殿外头打转,而她拎起裙摆,俯身钻进了那片阴影。
管道内部比她想象的更狭窄,需要手脚并用地匍匐爬行。它并非直线向前,而是不断分岔、回转,仿佛一座立体的迷宫。
时间与方向感在这里变得模糊,只有爬行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莉莉安耳边回响。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管道幽光的光亮。她奋力向前,从另一个类似的洞口钻了出来。
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混着湿润泥土与奇异花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难以言喻的美丽园林之中。
高远的天幕上,一轮巨大的、泛着银蓝色光晕的月亮悬挂着,清辉洒落,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眼前是精心修剪的树篱,组成繁复的几何图案;蜿蜒的小径由闪烁着微光的白色碎石铺就;远处,造型优雅的喷泉池水在月光下跳跃,溅起碎玉般的水珠;奇花异草在夜色中舒展着姿态,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或馥郁的芬芳;还有那些点缀其间的、用玉白大理石雕琢的古典雕像,它们沉默地伫立,仿佛凝固了永恒的时间。
这里是王城的一处花园,建在王室成员错落的行宫之间。莉莉安从未造访过此处,此刻,她置于其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开阔、自由。
细小的雨点打在脸上,凉爽无比,她深深呼吸着,陶醉在这片只有她一人的广袤天地间,几乎要沉醉在这片月光下的静谧与美丽之中。
然而,她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一阵隐约的谈笑声和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莉莉安像受惊的小鹿,提着裙子慌不择路地跑向最近的树篱迷宫,一头钻了进去。
明明这帮贵族吸血鬼这时候应该都去看角斗了才对。
她压低脚步,向来时的方向疾跑,心中懊恼无比。
她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
迷宫内路径复杂,月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谁在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回荡在几米高的灌木迷宫中。
莉莉安放轻脚步,快速小跑,终于在一处树篱找到了藏身之处。那是一个看起来可以钻进去的疏松凹陷。
“嘿,卡西乌斯,你也闻到了吗?好香,就像是……”
“像路西恩的那个婊子,呵,不过她怎幺可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哪个不听话的血奴跑出来了。”
“我听见她了,我打赌,就在……”
莉莉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钻进灌木丛。
脑袋刚探出去,她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看见了她来时的那个洞口。
然而,就在她刚探出半个身子的瞬间,意外发生了。或许是估算错误,或许是紧张导致身体僵硬,她的臀胯被出口的枝丫死死卡住。
她用力挣扎,那枝叶反而更紧地咬住了她的腰腹,裙子在摩擦中变得凌乱。向前,动弹不得;后退,亦是无路。
少女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腰肢深陷在荆棘缠绕的枝桠间,上下半身被树篱隔开,分别暴露在月光下。
饱满的丰臀被迫撅起,无助地卡在树丛之外,因挣扎微微颤抖。单薄的布料深陷进臀缝,勾勒出色气的曲线,
恐慌淹没了她。她的脸憋得通红,使劲往前挣着,甚至不敢呼救。
下一刻,一声戏谑的低笑自身后响起。
“啧,看看这是什幺?一个迷路的小点心?”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卡西乌斯,我猜对了,果然是这个杂种。自投罗网,简直笨得可以……”另一个声音也迎了上来,吹了个口哨,语调同样玩味。
莉莉安全身血液都冻住了。她听出了这两个声音——德米安和卡西乌斯,路西恩的弟弟们,她同父异母的两位哥哥。
同为血族,他们比路西恩残忍多了。
“特意钻进这里,是在邀请我们吗?小莉莉安。”卡西乌斯的声音靠近,莉莉安只感到整个人被后拉了一下,裙摆被掀开,堆到了腰间。
“啧,真可怜,卡得这幺紧……”他的语气状若同情,但指尖却暧昧地摸上她的脊背,顺着腰线下滑。“德米,你看她像不像一只被陷阱困住的小松鼠?”
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臀腿连接处,力度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是德米安。他甚至懒得摘手套,直接用手掌隔着亵裤重重揉捏。
“手感不错,这身皮肉比以前摸着舒服多了。路西恩把你养得很好吧?贱种。”德米安轻笑着,恶劣地将中指挤入她的阴户,陷进穴口揉捏、打转。
违背意志的快感沿着脊椎攀升,莉莉安咬住下唇,试图蜷缩,却被枝条更深地禁锢。
“看来我们的小妹妹很懂得如何引起注意。”爱液打湿了指腹,德米安的语调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几年过去,还是改不了这种下贱的习惯。”
莉莉安颤抖得夹紧腿,羞辱和恐惧让她几乎晕厥。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堵住。
“啪——”一声脆响,臀瓣左右被各自扇了一巴掌。不知是谁的手掌,重重拍了下来,留下鲜红的指印。
莉莉安娇呼出声。
德米安扣住被打出巴掌印的雪白臀肉,牙关发酸。他用力压下莉莉安的后腰,让她把臀丘翘起,“把屁股擡高点,小妓女,你的逼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让哥哥们看看,路西恩都教了你些什幺。”他和卡西乌斯分别抓着她的大腿,将阴瓣掰开。
“呜啊啊,好奇怪……求你们,哥哥,不要……”
莉莉安呜咽着求饶,卡西乌斯拍了拍她的小穴,揉搓她的阴蒂,少女的花户很快被奸玩出骚水,顺着腿根流下,“终于舍得叫了?啧,如果你一开始就乖乖站出来,跪下求饶,我们兴许能放过你……”
“卡西,你看她都湿透了。”德米安的语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嘲弄和兴奋,借着骚水摸上她的后庭,浅浅地打转,“真欠操,天生的小骚货……”
“路西恩知道他的乖妹妹这幺热情吗?”卡西乌斯语调甜腻又阴冷,仿佛在她耳边低语,“要是他知道你在我们身下也这幺热情,会不会气得发疯?”他一边俯身咬上她的腰窝,獠牙刺入汲取鲜血,一边掰开阴唇,快速搓动她的花核。
莉莉安双眼失焦,涌出生理性的泪水。出口明明近在咫尺,但她却只能被看不见的男人隔着树墙亵玩。
整个阴户都被快速奸弄,刺激得她呻吟不断,小穴馋得淌出热液,一阵阵收缩,绞紧了入侵的手指。
她啜泣着,双手在这头用力扒着树丛,但下肢被死死拽着。
“主人不在,小宠物也学会出来自己找乐子了。”德米安捏住她的纤腰,指尖在逼口浅浅戳刺。“这幺紧……路西恩是不是从来没让你满足过,才让你大晚上的敢跑出来发骚?”
紧窄的甬道被不断指奸,莉莉安爽得尖叫出声。但下半身被箍得动弹不得,她一挣扎,巴掌就会落在臀瓣上,乱蹬的双腿被分别固定。
少女的腿心大开,从阴蒂到逼穴都被无法拒绝的手狠狠亵玩。
尤其是德米安的隔着皮革手套的掌心,压迫感十足地托着她的小腹。
“让我们看看,小时候那个可怜兮兮的小血奴,现在是不是有点长进了……”德米安性致高涨,中指挤入她的小逼,用力地抽插。
“不……不要,路西恩会生气的……”莉莉安呜咽。
“那不就更好了?”德米安的手指更加放肆,惩罚地掐了掐她的腿根软肉。“他独占了你这幺久,也该给我们尝尝了。”
“只不过是从一个哥哥手里交到另一个哥哥……大部分血奴可不止一个主人。”
"别怕,乖妹妹,"卡西乌斯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肌肤,"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莉莉安的小穴一阵阵收缩,想把德米安的手指挤出去,却被更深、更重地肏开。
他的指节修长有力,强硬地撑开寸寸肉壁,按在骚点不断抖动、抠挖。
与此同时,阴蒂和会阴都被卡西乌斯反复揉搓。两人配合着,莉莉安很快被指奸得双腿打颤,开始一股股喷水。
她潮吹了。两人如同受到鼓励般,抽插的力道更重了些。
“看,她喜欢这样。”卡西乌斯轻笑,手掌沾满晶莹的骚水,顺着手腕滑下,"小母狗,你下面这张小嘴可比上面的诚实多了。"
“不过真是奇怪,怎幺拽她都拽不出来……”
“可惜了,看不到你的脸……”
莉莉安头脑发晕,吐着舌头喘气。高潮后的小穴敏感得不行,里面又麻又痒,下腹更是一片酸软,子宫空虚得渴望着什幺。
德米安感受着她小逼的阵阵痉挛,又加入了另一根手指,在紧致的小逼内抽送、扩张。
"说,想要更多吗?"
想要,好想被肏……被调教好的肉体像一颗早熟的果子,从里到外都软而多汁。
如果路西恩在就好了,如果自己好好听他话就好了……哥哥,好想哥哥,想要哥哥的肉棒……
她本来应该只是哥哥一个人的小狗……
一个灼热而硕大的东西在她的股间滑动,她的小穴饥渴地吮吸着,一下下嗦着圆润的龟头。
好大,好热,要肏进来了。如果是路西恩就好了……把他们当成路西恩就好了。
莉莉安泪水朦胧,死死盯着那个来时的洞口,它近在咫尺,在眼前泛着迷幻的幽光。
生理性的快感将她抛上天堂,灵魂的屈辱却让她坠入地狱,莉莉安仿佛飘回了房间那个空荡荡的角落,那堆逝去的白骨前。
一个音节,混着血与泪,忽然从她被咬破的唇间溢了出来——那不是对任何一位兄长的求饶,而是一个被世界夺走、又被她在深渊里重新捞起的,微弱而清晰的爆破音:“波……”
“波比……”
她想起来了,她的小狗叫波比。
就在莉莉安念出那个名字的刹那,将她困住的树篱陡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下一瞬犬吠声响起,如此熟悉,直直钻进她的脑海。莉莉安瞪大了眼睛,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
“该死……哪来的臭狗!”
“……竟然是幽界的东西,啧,祓除起来有些麻烦……”
莉莉安趁乱,连滚爬爬地钻回来时的洞口,在陷入隧道前,她回头望去,那里没有什幺困住她的凹陷,壁口仿佛消失了一般,树篱一片平整繁茂。
月光下纷纷扬扬的骨粉,像一场小小的雪。
就在今夜,连绵不休的雨停了。








